沈宝珠双眸蒙着黑布，被人推搡着带到一间屋子里，耳畔充斥着的靡靡之音令人面红耳赤。
她还听见女子绝望的哭喊声以及男人淫邪的笑声。
她紧张的攥紧衣袖，冷不丁的覆眼的黑布被人扯开，她这才瞧清楚眼前的情况。
屋门被再次打开，有个身着绯色纱衣的女子被两个壮汉动作粗暴的丢了进来，她身形单薄如纸，倒在地上宛若折翅破碎的蝴蝶。
壮汉骂骂咧咧的离去。
而站在沈宝珠身前，娇笑着的女子便道：“沈小姐这就是我们教坊司的规矩，倘若遇到不听话，倔强的，便是这个下场。”说着，她芊芊细指在虚空中点了点那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的女子。
“沈小姐好好想想罢，好死不如赖活着。”
言毕，女子施施然的转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还从未调教过千金小姐，想来她们身娇体贵的，定是能卖个好价钱。
屋子里便只剩下沈宝珠与那位绯衣女子。
沈宝珠犹豫着走了过去，试图将她扶起来。
还未近她身，女子便瑟缩着身子，同时沈宝珠也瞧见她手腕与露出的小腿皆是斑驳伤痕。
“别，别过来……”
她语气惊慌失措，努力攥紧自己的领口。
沈宝珠这才注意到她穿的纱衣领口很低，里面的鹅黄色肚兜若隐若现，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我也是被捉来这的。”沈宝珠轻轻叹息，“需要我扶你吗？”
那女子摇了摇头，抬眸去看沈宝珠。
她相貌清秀，眼里布满苦楚之色。
沈宝珠朝她伸出手，女子却目光刺痛了一下，犹豫了几息，终究还是自己爬起身，低声道：“看你打扮也是个千金小姐，为何会沦落到教坊司呢？你说被捉过来的，你也和我一样吗？”
她喃喃自语，目光十分不安。
“你也是被捉来的？”
女子点点头，复而又摇头，“他们说我不安分守，勾引了不该招惹的人，就把我绑来了这里。”
说着，她又十分认真的看着沈宝珠，“可你和我不一样。”
“你也勾引了不该招惹的人吗？”
女子唇瓣干裂，随着嗫嚅的动作似乎也沁出血丝，她发髻凌乱，脖颈处也有几道红印。
这是……掐痕。
女子也注意到沈宝珠探究的视线，有些局促不安的揪着绯纱罩衣的衣摆，面色痛苦，“求你了，别看了。”
“抱歉，是我不该，不过，你身上的伤是……”
女子闭了闭眼眸，声音哽咽，“她们要我接客，我不从，便各种鞭打，折辱我。”
“她们要我屈服，要我去伺候那些男人。”
“我不愿的，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说着，她又睁开眼眸，眼眶含着泪花，“你是不是也嫌弃我脏了？”
沈宝珠怔愣了一下，“你莫要多想，你是被迫，并非自愿如此。更何况，你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又是旁人害得你入教坊司，为何要你背负脏，不清白这个罪名？”
“你的清白不在于旁人如何看待，而是在于你自己内心如何认知。”
“我，等我府上的人寻到我，你也会重获自由。届时你可以去寻你的家人，同他们团聚。”
“我没有家人了。”女子目光呆滞，分明是悲恸到了极致，可眼泪再也流不出，木然的说：“我爹他为了拦着那些人捉我，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她整个人的状态浑浑噩噩，眼眸也黯淡无光，仿佛在此地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非有血有肉完整的一个人。
沈宝珠无意戳中她的伤心往事。
见她伤怀，面色尽失的模样，也悔不当初，恨自己一时口快。
想着补救，“待你重获自由，你可以去府衙递状纸，状告那些贼人。”
“没用的，他们位高权重，平民百姓与官斗，没有任何胜算。”女子倒是十分清明，沉默了会，又语气晦涩道：“况且这外头都有人把守着，压根逃不掉。”
她当初被捉来教坊司也不是没想过逃跑。
然而每次还未踏出房门就被人捉回来，一次次的凌辱打骂折磨，乃至她不敢有胆子再逃。
“你们家真的会派人救你回去吗？”
沈宝珠十分笃定回道：“那是自然，我的娘亲，祖母，乃至表兄他们都会全力搜查我的下落。”顿了顿，她又轻声道：“四哥哥也会的。”
后半句话像是只说给她自己听。
“真好，”女子眼眸酸涩，她眨了眨眼，忍住泪意，“你还有这么多家人，我什么也没有。爹爹死了，他也抛弃了我，我只有自己。”
“他是谁？”
女子却摇头不肯说，只不停的抹着眼眶，用红肿的眼眸看着沈宝珠，问，“我要如何称呼你？”
沈宝珠思忖片刻，“叫我宝珠就好。”
“我叫阿翎。”
阿翎比沈宝珠年长三岁，原本她是定了亲事的，然而未婚夫不慎溺水身亡后，她便随着父亲来京城卖艺为生。
也就在此时遇上她的情郎，与他度过一段短暂且美好的日子，情郎要回禀父母有关他们的终身大事。
奈何情郎一去不复返。
她终日在家中等候，没能等到情郎，却等来了几个穷凶恶极的人，捉了她送去教坊司，更是残忍杀害她的父亲。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阿翎语气里带了几分怨恨，“其实我也晓得我傻得很，他怎会娶我一个民女呢？我就如同他们说的，痴心妄想活该沦落至此。”
说完她又怕吓到了沈宝珠，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吓到你了？我不该同你说这些。”
沈宝珠问她，“那你还喜欢他吗？”
阿翎并没有立刻回答是否，只是幽怨的盯着自己的掌心，轻声说：“听说他就要娶妻生子了，他的妻子一定是知书达理又温柔贤淑的女子，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但是，我唱曲儿很好听。”
她脸上终于有了几分鲜活的颜色，“改日，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沈宝珠并未细想，但见她脸上显了几分血色，便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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