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今日晨练她亦是心不在焉，陆珩观此情景，冷嗤道：“若是心不在此，何必来这，回去便是。”
沈宝珠愣了愣，旋即便摇摇头，歉意道:“是我不该分神想其他事，还望四哥哥见谅，我这就好好扎马步。”
陆珩抿了抿唇瓣，忆起那套文宝四宝，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冷冷道：“再加半个时辰。”
沈宝珠愣了愣：“啊？”
然陆珩留给她的是一抹冷傲的身影。
过几日便是春闱，分三场，每场三天，考的是四书五经等。
放榜那日，沈府小厮早早的便去候着消息，沈明铮名列前茅，位居榜首，摘得会元之称。
今日的沈府格外的热闹，沈明铮中了会元，二房扬眉吐气。二夫人等也与有荣焉，满脸喜色，府里喜气洋溢，沈老夫人便提议晚上举办家宴。
当晚，沈府庭院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路走来，遇到的府里下人们纷纷向沈明铮道喜，祝贺他高中会元。
沈明铮向来是温润文雅的性子，闻言点头致意，并无倨傲之色，只身走到庭院里。
庭院里沈老夫人与沈二夫人等交谈甚欢，毕竟沈明铮是老夫人最器重的孙子，又中了会元，光耀门楣，此后殿试若能高中状元，更是能帮衬沈家，以及今后沈明姝，沈宝珠等府里姑娘嫁人，有个当状元的兄长，夫家也不敢轻视了她们。
这也是她们在夫家安身立命的资本。
沈宝珠看出来老夫人今儿格外开怀，甚至平日里滴酒不沾的，也破例饮了小杯酒。
她小口饮茶，一边用眼角余光偷觑一旁陆珩的脸色。
他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又穿着一身玄衣，整个人都快和夜色融为一体，神色晦暗不明，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似乎与这片热闹纷繁割裂成两个世界。
一边为明，一边为暗。
她们是戏中人，而他则是冷漠的看客。
沈宝珠迟疑了一下，想起身走到他身侧坐下，至少他不会显得孑然一身，孤零零的像是被人刻意了孤立一样。
她想，陆珩应当也会觉得寂寞罢？
就在此时，沈老夫人笑着开口道：“今日铮哥儿稳居榜首，中了会元，老身颇感欣慰。”她看向沈二夫人，目光多了一分赞赏之色。
沈二夫人喜不胜收，面容笑意满满。
她们二房处处被大房压制多年，终于有朝一日，得以扬眉吐气，她怎能不欢欣雀跃，甚至想买几串鞭炮大肆庆祝一番。
沈玄海再如何厉害，秦氏膝下也只有沈宝珠这个女儿，亦不能去参加科举考试，而陆珩，一个庶子，生母身份不明，府里地位低微，将来更是难成大器。
一想到往后大房需要仰仗他们二房鼻息，需要明铮帮衬，沈二夫人心中畅快淋漓，忍不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黑夜里她眼眸亮的出奇。
晃眼睛沈宝珠发觉陆珩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然而在场众人却未都未察觉，皆是沉浸在喜悦之中，就好似他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沈宝珠侧首与秦氏说了几句，借口身体不适，也悄然离席。
她提着灯笼，绕过九曲游廊，行至悠然居。
悠然居一片漆黑，唯有微燥的夜风拂面，她用木履踢开脚边的石子，突然福至心灵的仰头看去。
屋顶上多了一道孤寂的身影。
沈宝珠叫来明砚，搬来一架高木梯，她将裙摆系起，便要攀爬而上。
明砚目瞪口呆，扶着木梯，一边劝道：“五小姐，小祖宗，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您要是摔下来，有个好歹，小的万死难辞。”
沈宝珠咬牙道：“闭嘴。”便不能说些中听的话吗？
两人的对话也引起陆珩的注意，他睨了一眼正攀爬木梯的沈宝珠，模样真的很笨拙。
他抿着唇瓣，黑黢黢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沈宝珠，他并不打算施以援手。
就这样冷漠的看着她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沈宝珠似乎是脚下踩空了，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了一下，陆珩听见明砚的惊呼声。
他磨了磨后槽牙，终于还是飞身而去。
紧紧地拽住沈宝珠的胳膊，对上她一双澄澈明亮的杏眸，杏眸里充满茫然无措与一丝委屈。
她委屈什么？
又不是自己逼迫她攀爬木梯。
沈宝珠余惊未定，拍着胸脯，少女眼眸里唯独没有畏惧害怕之色，甚至对上他的视线，还愣了愣，一副十分无辜的模样。
陆珩登时就想撒手，她是算计好自己定会救她，不会弃之不理？
他沉着眉眼，恶劣的想让沈宝珠试试从高处坠落的痛苦和绝望以及无助感。
他想让沈宝珠也感受一下这种滋味。
这个世界上怎会有沈宝珠这样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女子？
然少女仿佛知晓他的意图，可怜巴巴的抱紧他的胳膊，半是讨好的开口：“四哥哥别松手，我会掉下去，摔成肉饼的。”
陆珩心说谁在乎？反正摔成肉饼的又不是自己。
“四哥哥？”沈宝珠仰头满眼不解的看他。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陆珩神色晦暗不明，眼眸闪烁着无边的怒火，像是要将她灼烧成灰烬。
沈宝珠心中一惊，这人，该不会真公报私仇对她撒手不管罢？
这回她倒是真的畏惧了。
陆珩盯着她，不知内心的无名怒火由何而起，心中烦闷，将人粗暴的拉上屋顶，待她站稳脚跟，这才撒手，嫌弃似的用帕子不住的擦拭手。
就宛若沈宝珠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你来做什么？”
沈宝珠余惊未定，拍着胸脯，听陆珩语气不妙，便道：“我见四哥哥离开席面，担忧你身体不适，便前来寻你。”
少女的嗓音轻和软绵，“四哥哥为何要离开？”
“难道是不喜热闹的场面吗？”
沈宝珠发现陆珩总是与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他冷静自持，抽离着自己的情绪。
这热闹不能令他有丝毫动容。
“四哥哥，你在怕什么？”
沈宝珠用曾经陆珩问她的话，如今用来反问陆珩自己。
陆珩抿唇不答，眼眸微垂，只是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微不可闻的攥成拳状。
沈宝珠吹着夜风，实际上她有点恐高，所以迫使自己不低头去看地面，语气故作轻快的道：“四哥哥，我其实也有害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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