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珠面上不见喜色,只慵懒的撑着下颔,淡淡道:“吩咐人去盯紧了沈明音,一直到她抵达庄子。”
她怕节外生枝。
香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扭头去办事。
悠然居内陆珩听完暗卫汇报后,摆手,暗卫退出屋子,隐匿于黑暗中。
而他指尖夹着棋子,眉眼沉沉,若有所思。
沈宝珠绝非等闲之辈。
沈明音到底由沈老夫人派侍卫一路护送去了京郊庄子。
走过了几日,京城街头巷口议论纷纷,谈论的主角是沈家二小姐沈明姝与赵家少爷,赵定山的亲事。
传闻是有老妇人去京兆府击鼓鸣冤,白纸黑字状告赵定山强抢良男,还迫害其至死,手段凶残。
一时间赵定山有龙阳之癖传的沸沸扬扬,众人谈论着不免提及与其定亲的沈家二姑娘。
众人正替沈明姝扼腕叹息,那厢便又听得沈二姑娘性情忠烈,闻得未婚夫有断袖分桃之好,自己惨遭非议,羞愤难当,果断投水以明心志。
众人无不赞赏沈明姝性子刚烈。
又愤慨沈家二房卖女求荣,明知赵定山好男风,依旧要嫁女儿入火坑。
这不是明摆着让女儿守寡?
沈老夫人不知内情,气的派人去彻查流言蜚语,可大多是流传于市井,哪里堵得住悠悠之口?
沈二老爷下朝后,双目猩红,官服还未来得及褪下,便怒火朝天去寻沈明姝。
沈明姝还未开口,便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的脸都偏了过去。
沈二老爷恼羞成怒,怒斥道:“你即便不想嫁给赵定山,也不该想出这蠢法子。你以为赵家查不到幕后始作俑者?要是赵家动怒,为父便是绑着,也要把你送去赵家平息怒火!”
沈明姝挨了一巴掌,脑袋嗡嗡作响,半晌没缓过神来。
她张了张嘴,满口腔都是血腥味。
然比不上彻骨的心寒。
爹爹心狠至此,时至今日,还妄想和赵家维持胭亲关系。
甚至不惜将自己推入火坑。
“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蠢货!你可知东窗事发,赵家迁怒,我们整个二房都得跟着玩完!”沈二老爷又惊又怒,面上布满戾气。
“老爷息怒...这与明姝何关?”
沈二夫人闻讯赶来,瞧见沈明姝红肿的有脸,清晰可闻的指印,她惊呼一声,心疼不已。
将沈明姝揽入怀里,满眼疼惜,“老爷,明姝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这其中必有误会。”
明姝向来温婉大方,哪里会想出这样阴损的招式算计赵定山?沈二夫人更倾向于赵定山作恶多端,东窗事发被人拿捏住,去府衙告发了他。
“妇人之仁,愚不可及!”
沈二老爷甩了甩衣袖,指着小声抽泣的沈明姝,“她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是什么心性你不清楚?我只当这几日她怎么消停了,原是筹谋如何揭发赵定山。”
“倘若不是她所为,她何以在这风口浪尖,投河明志?好叫咱们夫妻俩成为众口之矢?”
沈二夫人身子僵硬,有些不可置信的垂眸,盯着怀里瑟瑟发抖着的少女。
“爹爹,”沈明姝抬头,眸含怨恨之色,“都是我做的又如何?我早就说过我不愿嫁给赵定山为妻,都是你们逼迫我的,我别无他选。要么,今日爹爹就杀了我,否则,只要我活着一日,就决计不会入赵府!”
“当然爹爹若是逼死了女儿,也不好向祖母交差,外头那些舆论也会令爹爹头疼罢?不知爹爹那些同僚,上峰又会如何看待爹爹您呢?爹爹梦寐以求的升官进爵,锦绣仕途,还能更进一步吗?”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沈二夫人的手犹还微微颤抖着,她气的胸脯剧烈起伏不定,喝道:“沈明姝,你魔怔了?你居然还敢算计到亲生父母身上?”
而沈二老爷被自己女儿戳破心思,更是气急败坏,指着妻子,怒然道:“你瞧瞧,你教养出的好女儿!”
二夫人唯恐丈夫一怒之下,真杀了沈明姝泄愤,只好忍着悲痛,“老爷眼下咱们要怎么化险为夷才是要紧事,明姝的错,待事情了结咱们再慢慢地算账。”
“要是赵家知晓是明姝从中作梗,只怕明姝难逃一死,咱们也难辞其咎。”
沈二夫人不仅担忧沈明姝的性命,更是怕影响沈明铮将来入仕。
沈二老爷气的脸色发青,如今之计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佯装不知那赵定山好男风,而他们沈家清节,不会卖女求荣。
故而大义凛然退亲!
方能保全二房的颜面。
不过这事还得有请德高望重的母亲出面,才更为合适。
“带着这逆女...一同去见母亲。”
沈宝珠正在屋子里修剪花枝,就听得香儿眉飞色舞的将二房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小姐不知,二老爷与二夫人面色阴沉如墨,二小姐更是......”香儿压低了声音,“二小姐脸颊红肿有掌印呢。”
沈宝珠抚着枝叶,点了点头。
沈明姝与虎谋皮,自然不会全身而退。
她那个二叔是个精明之人。
哪怕沈明音是他亲生女儿,也不过是他眼里一颗有价值,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亲情淡漠如水,不过如此。
“二叔是个聪明的,知晓寻求祖母庇护。”
香儿疑惑:“老夫人会出面吗?”
沈宝珠不假思索,“当然会,祖母最是看重沈家颜面,而二叔带着二姐姐主动请罪。饶是祖母知晓事情真相,气怒之余,为了保全沈家颜面,一定会出面说和,摆平此事。”
“你对沈老夫人还真是了如指掌。”
一记淡漠的嗓音于山水屏风后传来。
沈宝珠瞪大杏眸,这,这是陆珩的声音?他何时来的?为何外头没有人通报。
她压下面上震惊之色,佯装镇定,捏着枝叶,一边道:“是谁在那?”
陆珩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
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第一次于光明中现身。
看的沈宝珠心惊胆战,匆忙别过眼去。
“四哥哥,怎么是你?”
说完沈宝珠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惊喜,有失颜面。
她撇了撇嘴,毕竟,陆珩可是吩咐过明砚不许自己踏入悠然居半步。
如今他却不请自来,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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