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音没料到沈宝珠居然就这般把她的话捅到祖母面前，并未为其遮掩。
她又羞又愤，此时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好过面对祖母的逼问。
“哦？明音丫头，这果真是你意思？”
沈老夫人面色平静，不辩喜怒，只沉着眼凝视着沈明音。
沈明音纵使是庶女，可她一视同仁，亦是想她学好规矩，将来嫁个好人家。
可她一次次令自己失望至极。
沈明音被沈老夫人看的心乱如麻，她不过是想威迫沈宝珠好让崔姨娘从庄子回府，岂料沈宝珠压根不入套，还反将一军，将此事告诉祖母老人家。
害她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祖母，崔姨娘身子一向虚弱，在府里平素也是会请府医把脉看诊，对症下药。可去了庄子后，那边的大夫开的药，姨娘吃完总不见好。”沈明音适时的憋出几滴眼泪，声泪俱下道：“祖母，纵使姨娘犯了错，可她眼下生着病，又无法得到更好的医治，她到底是孙女的生母，孙女无法坐视不管。”
沈明音清楚知晓偌大的沈府，沈宝珠等人都有生母护着，为其遮风挡雨，护其安危。
她却只有崔姨娘爱护。
若是崔姨娘一直待在庄子里，她的婚事被秦氏牢牢捏在手心，将来及笄后给她寻亲事，替她找个磋磨人的婆家。
届时她便是叫苦不迭，也追悔莫及。
沈明音绝不容许此事发生。
思及此，她鼓起勇气，美眸含泪，“祖母，孙女知晓姨娘治下无方，纵容林嬷嬷行害人却予以包庇。但姨娘本心向善，求祖母看在孙女面上，饶她一次罢。”
“若是姨娘还继续待在庄子，怕是迟早得命丧于此。”
沈明音说着，重重地向沈老夫人磕了几个响头。
沈老夫人从她眼里看出浓浓的孺慕之情，有些于心不忍。她念起自己彼时头疾发作时，是沈明音衣不解带侍奉自己身侧，伺候喂药，毫无怨言。
沈宝珠眼见沈老夫人态度软化，不复方才的严厉，知晓祖母被沈明音说动了心思。
“祖母，六妹妹还真是孝顺。”
沈明音不解其意，好端端的沈宝珠开口，她顿觉不妙。沈宝珠可不会这般好心，定是有后招等着自己。
她低垂着头，抽噎着道：“五姐姐，崔姨娘到底是我生母，对我有养育之恩，她如今病卧在床，我岂能置之不理？那我不是不孝之人吗，枉活在世？”
沈老夫人叹息一声，看向沈宝珠，见她黑白分明的杏眸澄澈，似乎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
老夫人准备好的一番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只好道：“宝珠丫头，当初害你的罪魁祸首林嬷嬷已经伏法，崔姨娘她也受了惩罚，如今她在庄子身体不适，依你看？”
沈宝珠低低一笑，在沈明音古怪的目光里，她揽了揽鬓角的发丝，“祖母，六妹妹孝心可嘉，既如此，不如成全她，让她带着府医去庄子陪伴崔姨娘，侍奉其左右，待崔姨娘病愈后，六妹妹再回府？”
沈明音大惊失色。
她忙眸光求救似的看向沈老夫人，脸色煞白，祖母总不会任由沈宝珠信口开河却置之不理，这是挑衅祖母的威严。
沈老夫人面色沉沉，却是一言不发。
“祖母......”沈明音哀怨地呼唤了一声，企图获得沈老夫人的垂怜。
“祖母，并非是孙女心狠，那崔姨娘装病在先，上一回若不是祖母明察秋毫，识破崔姨娘装病诡计。崔姨娘留在府里继续作威作福，下一回又是什么黄嬷嬷，李嬷嬷的害孙女，孙女一弱质女流，如何自保？”沈宝珠吸了吸鼻子，演戏装柔弱而已，谁不会呢？
她沈明音晓得装无辜可怜惹祖母动容。
难道她沈宝珠就会坐以待毙？
“祖母，崔姨娘纵容林嬷嬷谋害府里嫡女，这事若是传出去，旁人会如何看待咱们沈家，又是如何看待我们沈家姑娘？外祖父，舅舅他们知晓也一定会为宝珠鸣不平。”
旁人只道是沈府纵容姨娘以下犯上，谋害嫡女性命，却不严惩。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那沈明音也会遭受怀疑，沈府几位姑娘的名声也被连累，将来挑选夫家亦是艰难。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沈明音怔愣住了，沈宝珠这是敢威胁祖母老人家？她的舅父秦绥，官至右佥都御史，平素十分疼惜沈宝珠这个外侄女，若是让他们秦家知晓林嬷嬷的所作所为，只怕事情闹大，姨娘名声不保，而她也难逃其咎。
沈老夫人想通利害关系，面色不悦，宝珠拿秦家压迫自己，可曾真把自己当祖母尊敬？
她莫要忘了身体里流着的可是沈家的血液！
“明音，你明日便收拾东西，随府医前去庄子，何时崔姨娘病情痊愈，你再回府。”
“祖母，孙女......”沈明音急急解释，泫然欲泣，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宝珠打断。
“恭喜六妹妹得偿所愿，想必妹妹心情激动不已。还不快谢过祖母恩典，祖母宽宏大度，容许你去庄子给崔姨娘侍病，祖母真真是宅心仁厚。”
沈宝珠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将沈明音诸多推辞的话堵在嗓眼。
沈明音急得直掉眼泪，六神无主，揪着衣摆，直视沈老夫人阴沉的脸。
“怎么，六妹妹不愿意吗？”
沈宝珠似笑非笑道：“方才六妹妹可是口口声声说不忍见崔姨娘在庄子卧病在床，却无人问津。眼下祖母放你去庄子陪伴崔姨娘，六妹妹却百般推辞，难道你的孝心不过是挂在嘴边，不愿实际行动？”
“不是，我没有......”沈明音弱弱解释，对上沈宝珠冰冷的视线，她眸光闪躲，狼狈不堪的别过眼去，嗫嚅了片刻，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那你便去庄子，好好侍奉崔姨娘。”
沈老夫人一锤定音，语气不容置疑。
“祖母......”沈明音犹想挣扎，然老夫人神色不虞，她便偃旗息鼓，怯弱地道：“孙女领命，多谢祖母成全。”
“你先回去，老身还有话要同宝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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