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此刻正承受着常人不能及的疼痛。
体内冷热交替，他唯有狠狠的咬着唇，才能忍住不发出半点痛苦呻/吟。
冷不丁的唇瓣触碰到一抹柔软温热，他蓦地睁开赤红的眼眸，视线内的皓腕白皙滑嫩，他眸光古怪的盯着沈宝珠，一时弄不清少女的意图。
他睫羽微颤，好半晌，才声音沙哑，冷冷道：“你这是何意？”
陆珩即便是虚弱至此，气势依旧不改。
沈宝珠定定地瞅着他，深吸了口气，“四哥哥，倘若真疼的厉害，便咬我罢。”
听到这话，陆珩眸含诧异，喉间翻涌着一股血腥味道。
凤眸幽暗阴沉，探究的视线于沈宝珠脸上逡巡良久。
他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嘲讽，眸光森冷，“不必。”
沈宝珠明明害怕极了却佯装镇定自若的模样，可她颤抖的双肩已然出卖了内心真实状态。
陆珩唇角微动，竟是偏过头，咳出一口鲜血。
沈宝珠瞪大杏眸，不知所措。
陆珩这次寒毒发作竟是比上次凶猛。
她急急开口：“四哥哥，你没事罢？”
陆珩咳了一声，随意用衣袖擦拭唇角的血迹，哑声道：“还死不了。”
沈宝珠松了口气，“四哥哥且撑住，香儿已去寻府医，我先扶你去床榻坐下歇息。”
耳畔传来陆珩压抑的闷哼声，沈宝珠指尖还未触及陆珩的衣袖，对方便微微欠身避过，沈宝珠的手便停在半空中。
陆珩目光所及，少女的手纤细柔嫩。
就当气氛窘迫到针落可闻之际。
香儿与明砚齐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府医。
三人一进来便发觉屋子里的气氛委实怪异。
沈宝珠垂眸而立一旁，教人看不清她眸中情绪。
陆珩则是单手撑在桌沿，勉强撑住身形，唇角隐约可见血痕。
“府医，劳烦替四哥哥把脉诊治。”沈宝珠率先开口打破了诡异的寂静气氛。
府医点点头，四少爷这病暂无药到病除的法子，也只有每每发作施针压制缓解疼痛。
府医替陆珩施针完毕，摸了摸额头细密的汗珠，惊诧的发觉五小姐居然还在此等候，并未离去。
他心下讶然，五小姐何时同四少爷兄妹关系如此融洽？
五小姐从前可是动辄打骂欺辱四少爷。
四少爷时常被她鞭打的遍体鳞伤。
当初他也曾感叹五小姐心狠手辣，然他人言卑微，仅是府医，在沈府亦是要仰人鼻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选择坐视不管，明哲保身。
岂料五小姐如今又对四少爷嘘寒问暖，真是教人始料未及。
府医退出内室，沈宝珠也随之走出屋子，沈宝珠看了一眼雨势，神色凝重，“付府医，四哥哥他的病情又加重了？”
付府医看出她的担忧，拱手，斟酌用词，“不瞒五小姐，四少爷体内的寒毒未除，毒性异常霸道，小的惭愧，暂无根除寒毒的良策。只能按压毒性发作，缓解寒毒发作的疼痛。”
沈宝珠听罢，心中百般情绪翻涌，不是滋味。
有惋惜，有怜悯，亦有无奈。
惋惜陆珩分明书中男主，却命运坎坷，身负绝学却身中寒毒。
怜悯他这么多年一直承受寒毒发作的痛苦。
无奈这寒毒暂无根除的法子，只能凭借陆珩顽强的意志力以及府医施针压制。
“多谢府医，本小姐知晓了。”
沈宝珠神色复杂，命香儿送府医，自己本欲也跟着离开，却又脚步微顿，硬生生的转身回屋子。
陆珩已然坐起身子，薄被随意盖着双膝，他正要掀被下床。
岂料沈宝珠去而复返。
明砚偷偷观察两人神色，紧张的捏了捏手，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
五小姐和主子应当不想他旁观。
沈宝珠眼珠子一转，开口就道：“方才四哥哥吐血，吓坏我了。”她面上适时的露出几分紧张之色，“四哥哥这个病一直反反复复，真是令人揪心。”
陆珩不以为然。
寒毒折磨他多年，他早习以为常。
沈宝珠抿了抿唇瓣，想起原书里陆珩的寒毒一直到快结局章，他与女主前往苗疆，遇到苗疆圣女肯出手相助，这才解了寒毒。
可眼下苗疆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
更遑论苗疆圣女行踪不定，性格孤僻，杀人救人皆在一念间，全凭心情。
“吓到你了？”陆珩轻嗤一声，藏在衣袖里的大掌，不动声色的紧攥成拳状。
沈宝珠摇了摇头，“不曾，只是有些心疼四哥哥。”
少女的杏眸澄澈清明，语气真诚。
陆珩心念百转千回，他平生最是痛恨惺惺作态，假意怜悯他的人。
他纵使身负寒毒也绝不卑怜。
尤其面前这位对他的种种恶行，他永生难忘。
沈宝珠并未注意到陆珩眼里杀意渐起。
她自顾地接着说：“方才四哥哥的病发作，我便在想，从前的沈宝珠品行恶劣，肆意妄为，以欺辱四哥哥为乐，着实可恶。”
“四哥哥以德报怨，还曾三番两次帮我，宝珠铭记在心。我恨不能以身替之，替四哥哥分担一些痛楚。”
“以德报怨？”陆珩眸露嘲弄之色，道：“我在普陀寺，曾想杀了你。”
沈宝珠点头，“当初的我那般对待四哥哥着实可恨，四哥哥乃有血有肉的血性男儿，想...动了杀意也在所难免。”顿了顿，她又补救：“方才见四哥哥寒毒发作十分痛苦，我便想着如若可以减轻你的痛楚那该多好。”
“凡此种种，皆是过往，四哥哥可否放下过去同我的所有隔阂，也给宝珠一个补救的机会。”
沈宝珠说完屏气凝神等待陆珩的回答，她想过千万种可能性，陆珩冷嘲热讽，或是不屑一顾， 但未曾料到陆珩眉目沉沉，一言不发，目光锐利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所有想法都在他审视的目光注视下，无形可遁。
她紧了紧手，杏眸含着几分期许之色，怯怯地看向陆珩，此时无声胜有声。
陆珩下意识的摩挲着拇指指腹，这是他思考时的特有动作。
良久，他才淡淡道：“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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