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蘅开门见山。
“我是听说此地时常雨水泛滥，便来看看。”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还好，还好恩人你今天来了，不然谁管我们的死活啊。”
他似乎是这群渔民的头头，看着周围一片狼藉，摆了摆手，高声对于周围的渔民们开口：“好了，大家伙都别愣着，难得有这么风平浪静的时候，一会儿鱼游回来了再下一次海吧！”
众人零散的应了几声，回去找船的找船，补网的补网。
“恩人，还请和我来。”
姬蘅看见他脸上的一片灰败之色，心中愈发好奇，这城南岸头究竟发生什么了。
一行人跟随老者回了他的住处，但是此处要说是住处，也实在勉强。
他们刚一到门口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鱼腥味，想来是晾在旁边的几张鱼网上传来的。
风雨过后还能有这样的气味，不难想象夏日炎炎时会有多么难熬。
不过好在那小屋与外头不一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姬蘅一行人坐在木椅，听老者和他们介绍。
那老者自称张三丰，自小便生活在此处。
“当年我爹娘走的早，给我起这个名字也是盼着这辈子能吃饱穿暖，安安稳稳的过。”
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但是命运多舛，他和早逝的妻子共生了七个孩儿，最终留在身边的也就只有张七儿这个小子。
“恩人受人之托，来城南打听吗？”
姬蘅微微颔首。
受城主之托也算此意。
张三丰叹一口气，仿佛认命一般的低下了头。
“还请恩人随我来。”
他领着一行人走到了院子，那院子经过一阵风雨后，一片空空荡荡，就只有几片被黑泥裹住的鸡毛。
“这里原本养了几只母鸡，但是自从城南的风雨天气开始之后，就再也养不了了。”
“说来也是我糊涂，我们这边的小镇以往人人都是捕鱼为生，抓到的鱼大多都会拿到市集和别人换一些米粮什么的。”
“但是今年城北那边说是闹旱灾，虫灾，收成不好看，那边的贵族征收的赋税也不变，这一来他们自己也吃不上饭，哪里还有闲心和我们换呢？”
想起方才渔民们拼命的模样，姬蘅一针见血。
“现在这样的天气，你们也不见得捕得到鱼。”
“是啊。”
张三丰的肩膀垮了下来。
“我们自己都难得饱腹，上头的人来征收赋税时，能交上去的也就只是一张张破了的渔网和被撞烂的船。”
听到这话，一向没有正形的洛剑江也难得的神色凝重。
“他们可不缺那一口饭吃。”
姬蘅从这话中听出了滔天的怒火。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贵族们逍遥快活，但是他们却对被抢走了粮食，的百姓们的困苦视而不见！
方才，这些渔民们拼命的模样，他们都看在眼中，不难想象在这段时间内，村子里是有多少人死于饥饿之中。
明明都站在同一片土地，有人贪得无厌，索取无度，有人辛苦劳作却还是生生饿死。
讽刺至极！
“那你们明明知道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是为了什么那般拼命？”
“那风浪一起，被毁掉的房子，渔船，还有鱼网，就算是活下来了，我们又哪有银子去修去补呢？”
张三丰的声音里面满是悲哀。
“所以比起活下来，还不如就拼一拼，若是能抓上来一网鱼，那也是赚了。”
什么时候，几条鱼比一条人命还要值钱了？
洛剑江沉默了，酒葫芦被他捏的嘎吱作响。
他不是没听过民生困苦，但是当这些事情真正呈现在面前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世界上当真会有人被逼到此等地步！
“你先前说的报应是什么？”
姬蘅皱起眉头，望向了海边。
莫非这古怪的天气和某种实力强大的魔兽有关？或许是这群渔民做了什么令那东西震怒，才使得骆江南岸口出现了这等景象？
“是这个。”
张三丰满脸颓废，走到他说的已经空了的鸡圈中，费力挪开了一块板砖。
姬蘅看见那中间一尾鱼正拍打着水面露出脑袋。
“不久前我们村中有人捉了些鱼苗上来，我怕被那些人抢走，就将这些都养在了院子里。”
他呢喃这都是报应，姬蘅听到这话却罕见的愣住了。
随后，心底深处，一股对那些草营人命的权贵之人的愤怒！
报应?
什么时候想活下来也算是罪了！
众生皆苦，苦的却往往是他们这等憨厚淳朴的好人。
气氛有些低迷，洛剑江沉默着，找不出能安慰的话来。
然而平静并未在洛江的南岸持续太久。
“老张！不好了，你快去岸头看看！”
有个人匆忙跑来，满脸焦急。
“怎么了？”
张三丰没来得及听到回答，脚下忽然一震！
开始只是阵阵雷动，很快这声音连成一片，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猛兽怒吼一般的声音！
“海岸起浪了！”
说完他才发现众人都是一脸凝重地望着自己身后。
那人转头一望，不由得瞪大了眼。
只见他身后巨大的浪花腾天而起，如一只巨兽般从天边层层压下，仿佛连接了天地一般让你地面上的众人无处可避！
“这，这是天灾啊！”
张三丰仿佛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张七儿想要扶他，自己却也和他一起跌倒在泥泞之中。
“爹！”
张七儿的声音有些哽咽。
天灾对凡人而言是难以预测无法抵抗的，然而，在这片生活的渔民们却反其道而行之，看见那冲天而起的海浪，非但不退，反而是往海岸的方向冲！
姬蘅看着他们送死一般的行为，眉头狠狠一皱。
洛剑江冲过去，一把扯住一个青年模样的人。
“你们在做什么？找死吗？！”
那人哭丧着一张脸，不断挣扎。
“等大浪打过来，活下来又怎么样？屋子没了船毁了，能靠什么生活呀？”
七尺高的男儿说起这些，竟然满脸泪水！
他们长长久久的被贵族压迫，就连活下来都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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