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县内,官道之上。
宝寿道长率众踏足了这片土地。
然后他陷入了沉默当中。
身后的猎妖府众多斩妖吏,也陷入了沉寂。
此刻阴云盖顶,细如雨丝,视线所及,一片昏暗。
昏暗的天地之间,一片荒芜,寒风卷起灰尘,入眼全是沙石。
光秃秃的一片,岩石幽暗。
大树没有叶子,甚至没有枝桠。
路边连一株野草都没有。
似乎都吃光了。
“……”
宝寿道长沉默不语。
白羊县内无穷的煞气,依然从这里汹涌出去。
他们都是修行人,可以抵御煞气,但隐隐约约,煞气之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情绪。
恍恍惚惚,似乎便有了一番场景,在众人面前闪烁。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拖着沉重的脚步,来这里挖野菜,勉强度日。
过了几日,野菜吃光了,他们开始吃树皮、树叶、野草、草根。
又过几日,这些又吃光了,有人抱着孩子饿死了。
有人饥饿难忍,开始吃泥土,然后也死了。
有人赤红着眼睛,开始疯了。
然后又有人嘶吼着,砸碎了另一个人的脑袋,他们开始……吃人了……
“各自行事!”
就在这时,宝寿道长面无表情,出声说道:“十二天魂珠,分布于白羊县各处,目前至少已经炼制过半,甚至更多!炼制成功的天魂珠,必然已经被邪修收走,但你们必须尽快寻找尚未炼制功成的天魂珠,伺机毁坏祭坛,击碎天魂珠的胚胎!”
炼制十二天魂珠,必然是在白羊县中,布下十二个祭坛,各自供奉一颗珠体胚胎。
每一颗珠体,都会将周边在饥寒交迫之中带着悲愤恐惧死去的魂魄,尽数吞噬。
这炼神境邪修,潜藏于白羊县,时刻准备将吞噬掉上万魂魄的天魂珠收起,加以祭炼。
可祭坛足有十二座,谁也不知道他藏身于哪一座。
其他的祭坛,必然也有人看守。
或许是原本跟随他进入大夏的徒子徒孙。
或许是白羊县之中与他勾结的官吏捕快。
但只要不是那炼神境邪修亲自坐镇,他们这些红衣斩妖吏,倒也足以攻破祭坛!
“无论是谁,一旦发现炼神境邪修踪迹,立即撤走,传讯于本座,不要贪功!”
宝寿道长沉声道:“敌暗我明,你们探查各祭坛之时,须得万分谨慎,若是运气不好,恰是碰见了炼神境邪修坐镇的那一座祭坛,又被那炼神境邪修察觉,本座可未必来得及救援!”
他看向众人,说道:“本座让你们救百姓,但没让你们送命。”
众多斩妖吏皆对视一眼,心中均有不安惶然。
但他们却都躬身施礼,然后各自带队散去。
每一名红衣斩妖吏,身后携七八名白衣斩妖吏,分别去往各个方向。
前方虽险,心中不安,但仍义无反顾。
宝寿道长朝着他们身后,施了一礼。
目前只知白羊县内,会有十二祭坛,但他们并不知道,祭坛具体的所在,所以需要四处搜寻。
而且天魂珠目前至少炼制过半,至少一半的祭坛是空的,也就代表着,即便他们寻到了祭坛,也未必能找到尚未炼成的天魂珠。
“白羊县……”
宝寿道长沿着前路而行,眼下不知道那邪修藏身于何处,也就不能直接寻到他,然后斩了他!
——
白羊县衙。
本地的父母官,大小官吏,聚集在此。
“广山域已经知晓了此事,派人来此探查,都被那位老魔斩杀了。”
“除非这老魔把整个广山域都屠戮殆尽,尽数灭口,否则我们与他勾结的事情,是无法遮掩的。”
“当初我就说不该听从这老魔头的,说什么他取人命,我们取赈灾银,还有周烈当替死鬼,可现在我们都是等死的鬼!”另一名官员愤怒地说道。
“可是不答应他,当时我们就都已经死了。”县太爷面色阴沉,说道:“现在只能按他说的做!”
“就算按他说的做,难道就能活命吗?”又一名主簿脸色难看,说道:“这是个魔头,他不会把咱们的命放在心上,只要他达成了目的,再死几万人,他炼好了法宝就走了,我们依然难逃一死……这一次的罪,逃不掉一个凌迟!”
“吴兄说的是。”刚才那名官员咬牙道:“而且猎妖府的人来了,我看这老魔也不见得就能安然逃命去,指不定他就先死了。”
“都别嚷嚷了。”县太爷挥了挥手,道:“反正现在广山域肯定是要咱们的命,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只有一条路!就算老魔最后不救我们,至少我们也多活几日……当日若不答应,我们的尸首也早就被那些饥民吃了!”
“是啊,多活几日。”有个老吏嘲讽道:“死了十几万人,饿死的,打死的,被吃掉的,骨头都扔得路边到处可见,白羊县成了炼狱,跟咱们脱不了干系,可咱们这些罪孽深重的,比他们这些无辜百姓多活了几天,这就是造化了,再过些天就算落得个凌迟处死……呵呵,比那些被活活啃成骨头的,也好得多了。”
众人不禁侧目,这个老吏在衙门几十年了,混这一口饭,换了好几任县令,都没换掉他。
这些年来,他向来都是恭恭敬敬,像条老狗,冲着谁都是摇尾巴,从来不敢顶撞谁。
但今日见大家都死到临头,他倒是有骨气了一回。
“老家伙,你要真有骨气,当天就该跟赵忠他们一样宁死不屈,被老魔翻手打成肉酱,可你还不是因为怕死,屈从了他,这滔天罪孽,大家都背在身上,你阴阳怪气算什么?”
“是啊,老夫也是个死有余辜的,早知道最后还是要死,还不如直接被老魔打死,还能留个清白,免得污了祖宗。”老吏眉眼低垂,这样说道。
“说到底来,我们落得如此田地,不还是周烈的女儿,将这事告发了?”刚才那主簿脸色铁青,说道:“早先要拿他顶罪,在牢里也给了他一口饭吃,事到如今还留着他干什么?”
“你说得是!”县令站起身来,森然道:“本官要亲手剐了他!”
“好啊,这些天来,咱们锅里有米,吃喝不愁,跟那些贱民大不一样,可到了今日,我倒也想尝尝人肉的味道。”主簿冷笑道:“没道理这些贱民能尝尝人肉,我们临死了还不知道这人肉是什么味道!这就去牢里,把周烈活剥了!我倒要看看,这铁骨铮铮,宁死不屈的汉子,煮一锅骨头肉汤,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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