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爷看着风格迥异的两个闺女,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说重了吧,怕吓着大闺女;说轻了吧,怕小闺女听不进去。
教女这种事,实在不是姜二爷擅长的,他烦躁地挥了几下扇子,想着干脆不说了,改日让母亲跟她们讲。
“爹,姐姐,吃糖。”姜留看出爹爹的不自在,伸出已经不太胖的小手,手心里有哥哥给她的两块糖。
姜二爷盯着糖看了一会儿,才拿起一块扔进嘴里。姜慕燕见父亲给自己剩了块稍大的,也抬手捻起来,轻轻放入口中。一家三口坐在桌边,默默将糖吃完,又抱着茶杯喝去火的荞麦茶,气氛变得暖融融的。
姜二爷喝了两碗,才问,“你们怎么会跟黄剑云他们碰上的,又为何跟他们同行?”
姜慕燕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才道,“父亲,可有何不妥?”
姜二爷点头,“有些事本不该跟你们说的,但你们还是知道为好。万岁与仁阳公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和睦,所以黄剑云并非良配。”
姜慕燕的脸腾就红了,站起来急急解释道,“父亲,女儿没有……”
姜二爷点头,“为父知道你看不上他。”
姜留……
父亲这是什么话!姜慕燕急得泛起了泪花,“咱们与黄家门不当户不对,女儿没有动过这个心思。”
姜二爷也觉得自己话说得不合适,抓过小闺女的手揉捏着,“黄隶与仁阳公主救过留儿,这份恩情爹一定会报,但绝不会把你或者留儿嫁到黄家去。以后你们要避着些黄家兄弟,莫让人觉得咱们有意与黄家结亲。”
“是。”姜慕燕低头应了。
为了拯救一下被爹爹揉巴得生疼的小手,姜留也回道,“留儿和姐姐都明白爹爹的苦心,爹爹是为了我们好,我们都明白的。”
她这话说完,爹爹的手劲儿果然松了不少。
“以后,你们出门会友的机会少不了……”姜二爷想到将相侯门内院种种腌臜事,忍不住皱起眉头。王氏死了,女儿们还小,这些事情还得有劳母亲亲自教导她们,他说并不合适,但他可以给女儿们立根主心骨,“你们出去玩时,若有人欺负你们,只要你们站住理,不管他家的门槛有多高,你们都给为父打回去。便是闹到万岁面前,为父也能护你们周全。”
“是!”爹爹这话姜留觉得太中听了,回答得极为响亮。
姜二爷见小闺女跃跃欲试的模样,又补充道,“不是让你亲自出手,那些武婢和护院,就是留着这时候用的。”
哦!姜留乖乖点头。
姜慕燕鼓起勇气讲出自己的不赞同,“君子量大,小人量小。若女儿们与人斤斤计较,怕会落下泼辣的名声。”
若落个这样的名声,她们以后还怎么找到好婆家?
姜二爷哼道,“当君子有什么好,泼辣又有什么不好?为父巴不得你们泼辣些,让人不敢小瞧了你们,欺负你们。”
姜慕燕抿抿唇,头更低了。姜留感觉到爹爹揉巴她小手的力气更大了,委婉提醒道,“爹爹,女儿八岁了。”
“八岁怎么了?你就是活到八十岁,也是爹的女儿!”姜二爷睁大桃花瞳,瞪着小女儿。
如果自己活到八十岁时爹爹还健在,还能捏着她的手说话,那该是多幸福的事。姜留笑弯了眼睛,“爹爹说得对,女儿不管多大,都是您的女儿。”
姜二爷的眉目重新舒展了,咳嗽一声道,“你们的亲事,为父是放在心上的。为父会为你们挑家风纯正的和善人家,让你们都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你们都不必大富大贵,人这一生,舒坦顺心最重要。”
“是。”小姐妹俩应下后,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说现在姜慕燕身边已有一个仆妇三个丫鬟照顾,但她还是喜欢跟妹妹挤在一间屋子里,在一张床上睡觉说悄悄话。这日躺下后,姜慕燕却久久不语。
因天热,上身只穿小肚兜的姜留趴在姐姐身边,小声问,“姐姐在想什么?”
姜慕燕叹了口气,“父亲也是为了咱们好,只是……我不想在外落下泼辣不知谦让的名声,这总归是不好的。”
好人家是不会娶一个泼辣不知礼的媳妇回去的,这会被人耻笑的,嫁妆再多也不行。
姜留轻声道,“姐姐知书达理,不会有人觉得你泼辣不知谦让的。爹爹的意思是让咱们不要被人欺负了还不敢还手。”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一味谦让只会纵容,让对方得寸进尺。
见姐姐还是不吭声,姜留又道,“明理的人,才不会因为咱们讨回公道就说三道四。不讲理的混人,他们怎么想的咱们才不管。就像爹爹说的,咱们顺坦顺心就成。”
姜慕燕还是担忧着,“可是混人会四处乱说,败坏咱们的名声。”
姜留顺着姐姐的思路想了想,才道,“姐姐,听信混人的浑话后,就跟着编排的人,会是明理的聪明人吗?”
姜慕燕摇头。
“所以,嫁入这样人家的姑娘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说不定她们连自己的嫁妆也保不住。”姜留道。
姜慕燕立刻点头,妹妹说得很有道理,“咱们可以打回去,但一定得有理有据。”
“好。”姜留应下。
姜慕燕又道,“其实咱们也可以不打回去,咱们回来告诉父亲或姜凌,让他们帮咱们打回去更为稳妥。”
“嗯。”姜留点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起报仇来,姜慕燕忽然想到一件事,“留儿,你知道雅正夫人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吧?”
姜留点头,“出城时马受惊摔死的。”
姜慕燕凑到妹妹耳边,低声道,“我告诉你的事,你不要与旁人讲。”
姜留点点小脑袋。
“我在外婆家时,曾听大舅母说过,夫人的父母可能是被人害死的。夫人的父亲名为苏汉青,任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一职。大舅母说苏大人当时在收集官员贪墨的罪证,打算呈送御前,他就是被那些贪墨的官员灭口的。”
“大舅母说的话,做不得准。”姜留道。
姜慕燕又道,“你没发现夫人最近教琴时会走神,咱们弹错音,她都察觉不到吗?”
姜留……
她还真没发现,因为她也走神来着。
姜慕燕又小声道,“听说万岁要招一些外放官员回京,夫人最近频频走神,或许是这些回来的官员中,就有苏家的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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