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刚从牢中提出来的姜松居然中毒吐血躺进了途中的医馆,景和帝面带寒霜喝问,“京兆尹何在!”
京兆府尹张文江连忙出班跪倒,“微臣在。”
“张卿,朕命你十日内将凶手缉拿归案,卿可能做到?”
他能说做不到吗,他敢说做不到吗!京兆府尹以头触地,“臣万死不辞。”
方才还紧张万分的孟回舟,此时庆幸无比;余昌进这会儿已不是吓得腿软,而是要尿裤子了,他绝对相信京兆府尹出宫后会立刻宰了他。
余下大部分朝臣则暗暗为姜松惋惜——若他此时入宫得了圣上的夸奖,升官受赏绝对不少,说不得姜家能借此青云梯再登青天!
只可惜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偏偏在此关键时刻中毒躺下了。
秦天野暗瞟了一眼护国公,嘴角微微翘起。
好好的计划,竟被连自保都不能的姜松给毁了。护国公万分恼火,恨不得去医馆一脚把姜松踢到宣德殿,马上了了这桩长子托他办的麻烦事。
既然姜松扶不起,护国公只能直接转向目标——除了面皮一无是处的姜枫,该如何开口呢?护国公的目光在群臣之中缓缓扫过。
赏了几段歌舞,太傅尹骞与景和帝提起康安城百姓夜不闭户、歌舞升平时,护国公借着话头刚要开口,却听秦天野道,“康安城这几年的确治安极佳,这有赖于京兆府尹张大人为城中治安费心劳力,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巡捕办差用心。”
有个屁用!他几年的辛苦方才那一刻全毁了!京兆府尹心中骂咧咧,嘴上还只能谦虚着,脸色极为难看。
待秦天野挤兑完京兆府尹,护国公隔着几人与杜海安道,“昨晚大社庙祭祀后老夫骑马归府时,见杜大人的马车去了延福坊,杜大人是去延福坊的大戏楼听戏了?”
不同于清平江沿岸妓子们的吟哦卖弄,延福坊的大戏楼登台的多是大周各地知名的戏班子,是正经八百听戏的去处,在康安城中极为有名。
景和帝也颇为感兴趣地看着杜海安,等他回话。
护国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杜海安哪能不明白他要自己说什么,“回万岁,微臣昨晚确实去了延福坊的大戏楼,不过却不是听戏而是接微臣的夫人回家,也顺路送姜松的二弟姜枫回会嘉坊。”
听到杜海安去接夫人,众人的笑声刚起来,却又被他的后半句给塞回去了。昨晚乐阳公主在西市围堵姜枫的事大伙都知道,但谁也没料到杜海安竟胆敢帮着姜枫脱逃乐阳公主的虎爪,更没想到他胆敢将此事搬上宣德殿。
杜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孟回舟和余昌进等人都要心塞了。
“哦?姜松的二弟为何要劳卿相送?”景和帝还不知道自己妹妹昨晚做的好事,追问道。
杜海安拱手,“微臣昨晚自大社回到太平坊,一上马车便见姜枫睡在臣的马车内,车夫也不晓得他何时进去的。臣见他睡得香甜,便顺路载了他一程。”
有朝官嘲笑道,“杜大人真是好心。”
杜海安笑容温和,“杜某敢打赌,若是见了姜枫当时狼狈累惨的模样,诸位大人任谁也不忍叫醒他。”
是不忍心叫醒,我会立刻掐死他,孟回舟脸色阴沉。
“如此说来——杜大人也被康安城第一美男子迷倒了?”有那好事不羁的武将大笑起来。
姜枫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的诨号,景和帝也有耳闻,不过他对姜枫却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刚死了丈夫的乐阳相中了姜枫,硬是央着母后让景和帝下旨赐婚,景和帝对妹妹的行径颇为不喜。
不过,今日见他颇为器重的臣子也对姜枫心生怜惜,景和帝忽起了一探究竟的兴趣,“若论容貌,姜枫与邑江候世子孰美?”
众臣……
正是因为有姜枫的存在,邑江候世子刘承只能被称为“康安城第二美男子”,这事儿万岁竟不知道!
面容儒雅的刘承出列跪倒,貌似坦然地说着糟心话,“回万岁,微臣远不及姜枫。”
杜海安笑道,“世子过谦了。依微臣看,在容貌上,姜枫与邑江候世子各有千秋;但在文武学问上,十个姜枫捆在一起也不及世子一人。”
姜枫乃是驴粪胆子表面光的事,乃是貌不及姜枫却又迷之自信的男人们闲暇时最喜的笑谈,朝中官员喜好这个的也不少,此时他们的附和声也最大。
景和帝闻言,对乐阳择姜枫为驸马的事更不满意了:一个徒有其表的男人,有何德行可为大周驸马!
待众臣笑得差不多了,杜海安又拱手向上座的景和帝道,“姜枫虽无才,但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昨日在马车上醒来后,姜枫与微臣说他在其妻王氏去世后才明白王氏的诸多高贵品行,后悔王氏在世时没好好与她相处,所以姜枫说他此生不会再娶,愿以余生照顾好王氏为姜枫留下的孩子,向王氏赎罪。”
姜枫昨晚说的“亡妻留下的两个闺女”这种话,杜海安没有提。杜海安也曾听闻姜枫四处宣扬王氏还给他留下一个儿子,显然昨晚受了惊吓后姜枫忘了还有这回事。这也让杜海安知道,姜家领回的那个孩子,定非王氏所出。
至于那孩子是从何处来的,杜海安并不感兴趣。
护国公对杜海安的识趣颇为满意,捋着胡须道,“这的确算是可取之处。”
哪啊!他是为了不尚乐阳公主胡诌的!百官心中齐呼,却无一人敢出言反驳护国公,更不知为何护国公和杜海安会帮着姜枫说话。
姜枫竟不想当驸马?景和帝很是意外,待散了宫宴后,他回后宫与母后提起此事。
病体沉疴的太后对姜枫的话颇为认同。太上皇在位时,时任皇后的她因为许多杂事对太上皇非常不满;****后,太后却总记起他的诸多好处。
“既然姜枫不愿,儿还是为乐阳另寻驸马吧。”景和帝道。
太后摇头,“正是因为姜枫有了这番醒悟,才更懂珍惜眼前人。”
“乐阳她的性子您也知道……”
“咳,咳……”太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景和帝连忙起身为母后拍打后背,又端起痰盂忙活一阵,才伺候着母后躺下。
这阵咳嗽耗费了太后太多的精力,她若漏了风的风箱般喘息许久,才缓缓道,“乐阳是有些……小性子,但她对亲人……还是好的……娘是头一次见她……对男子如此上心,或许姜枫才是……她命定的良人……娘的儿贵为天子,你就这么一个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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