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容轻,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遍:“我师傅?”
容轻言简意赅,道了一个名字:“是扶风。”
君慕浅轻轻地“咦”了一下。
按照她的推断,她师傅现在应该在万灵大陆才对。
哦,也就是她头顶上的天。
怎么会忽然跑下来了?
她明明先前用传音符同扶风说,只是问他几个问题,不用他亲自来一趟,那样太麻烦了。
难道……
君慕浅忽然想起前几天的时候,洛灵均也是不请自来,一口一个说他感觉到她将有很大的危险发生。
莫不是她师傅,也有这样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疑惑。
这就很奇怪了,一个人有预感还说得过去,因为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点巧合还是有可能的。
但两个人,就有点勉强了。
“等等!”君慕浅的眸中有淡淡的流光一掠而过,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又没抓住什么,脱口,“轻美人,你是不是也有感觉?”
“什么感觉?”容轻单手抚着银面,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君慕浅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将她想到的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就是这个。”
闻言,容轻的重瞳微微眯起,眸底有着什么东西在缓缓汇聚。
良久,他声音清淡道:“好像是有。”
何止是有,简直强烈。
在她说之前,他还以为只有他出现了这样的感觉。
如今看来,竟是不止一人。
“真奇怪。”君慕浅耸了耸肩,“我这一出事,你们就来了。”
顿了顿,她慢慢地说出一句话:“莫不是上天通知了你们?”
言少陵说,她是鸿蒙气运的宿者,得天道眷顾,所以先前的祭天仪式上,才会毫发无伤。
甚至,天道还会降下福泽,让她体内的伤势全部恢复,将想要伤害她的人全部隔除。
天机老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或许。”容轻若有所思地说出这两个字,便不再开口了。
君慕浅也沉默了下来。
有些事情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也许只是凑巧,或者真的是因为太过担心才会有所感应。
洛灵均是如此,她师傅也是如此,容轻他……
哦——
君慕浅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凑过去,低低地笑了:“我明白了,原来公子很是关心我呀。”
听到这句话,容轻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浮出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错杂纷繁,一时难以理解。
他便那样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扫兴。”君慕浅轻哼一声,有些遗憾道,“麻烦轻美人带我去找师傅了。”
模模糊糊之中,她似乎悟了一些东西,那就是——
看来以后某人的话要反着听,不说话就当做默认。
没错,是这样。
想到这里,君尊主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
就如先前和容轻说的那样,扶风就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他设下的言灵出现了松动,当即觉得有些棘手。
但扶风并不知晓,这一切发生在君慕浅和言少陵交谈的时候。
他只知道,有些他不想发生的事情,要提前到来了。
本想着最迟也要压到百宗大战结束之后,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现在就解决了。
被万灵大陆的事情困住多时,虽然十三年未见,他亦从未回到星罗宗一次,但扶风却早已在这短短几次的相处之中,摸清楚了他这个小徒弟的性子。
她高傲嚣张,骨子里带着不可磨灭的坚强意志,纵然知道前面是无尽的关隘与险阻,也从未停下过脚步。
但高傲的人,向来是不喜欢别人骗她的。
扶风微微叹了一口气,神色愈加疲惫,他只希望,小浅能够不要怪他就足够了。
哪怕她要跟他断绝师徒关系,他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他也真的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师傅。
正在扶风凝神沉思的时候,脚步声响起了。
听着来自于两个人,但却很巧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徒儿拜见师傅。”身后,是一道恭敬的声音。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扶风的身子震了一震,才转过身去。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他的眼神稍稍沉凝,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扶风微微一笑,一如初识的温润:“小浅,来了?”
他仔仔细细地去看紫衣女子的眼睛,发现那双桃花眸一片清明,什么情绪也没有,心不仅没有放下,反而更是提了几分。
“师傅怎么有空来了?”君慕浅也笑笑,“不是说好的要让我自己历练么?”
“闲来无事,下来看看罢了。”扶风颔首,“凑巧在寻你的过程中碰见了……”
他双眸微抬,看了一眼绯衣男子,顿了顿,续道:“便一起来了。”
在君慕浅看不见的地方,容轻伸出修长的手指抵在薄唇边,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
意思是——我不会说出真相的。
扶风觉得,这一刻这个小子总算让他顺眼了一些。
神色渐渐缓和了一些,但眉眼却依旧锋利。
“这么巧?”君慕浅这下子是诧异了,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师傅也是感觉到我有危险才来的。”
如此说着,心中默默地想,她可能越来越入戏了,把一个小姑娘都能扮得如此活灵活现。
瞧你这个样子,君尊主有些鄙视自己,不得不唾弃一番。
闻言,扶风的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没在第一时间回应自家徒弟,而是又看了一眼她旁边的人。
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警告。
容轻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双眸不知看向了何处。
“师傅?师傅?”君慕浅看到扶风走神了,又唤了几声。
“的确是感觉到你有危险,为师才来的。”扶风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笑着,声音忽然扬了几分,“小浅可能不知道,容公子也是如此。”
“……”
此话一出,空气中顿时有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出现了。
君慕浅默默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然后挑了挑眉。
哟,秘密被发现了呀。
直接被揭穿,容轻却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他神态依旧从容不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没说话,也没反驳。
君慕浅看着他,内心那种想要把他面具摘下来的冲动又出现了。
她是真的想知道在她把他的面具扒下来之后,他是什么样子。
到现在,她最关注的不是他的容颜,而是他是否真的如同表面那样冷静自持,不带任何情绪。
还是说……他也会失控?
扒下来!扒下来!扒下来!
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
君慕浅忍了忍,强行将冲动压了下去。
算了,都已经说好了,百宗大战的时候他会主动给她看,现在还是忍忍好了,不能违背承诺。
小小的坑了别人一把,扶风的心情也忍不住好了许多,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小浅,为师……”
“师傅。”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君慕浅打断了。
“嗯?”扶风一怔。
回答他的不是话语,而是一串“咕噜噜”的声音。
准确地说,是肚子在叫,说着:“饿死了,要吃饭!”
扶风:“……”
容轻:“……”
而始作俑者君尊主却很淡定道:“我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
膳食是提前备好的。
在天机老人受伤不知所踪,言少陵也找不到的时候,天机城直接被容轻接管了。
自然,在见识到绯衣男子的实力之后,那些天机楼的弟子也不敢有任何反驳之语。
笑话,那可是比他们老祖还要强的人!
敢反抗,活腻了吗?
于是在被命令去做饭的时候,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而后,容轻觉得比较麻烦,直接又扔给了暮霖。
暮霖:“……”
欲哭无泪之中,他没有主子的威力啊啊啊!
人家一个眼神就能震住成千上万的人,他就算喊破嗓子都不一定能得到回应。
君慕浅看着桌子上足有五六十盘的菜肴,陷入了沉默之中。
“轻美人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把我当猪了?”
这么多,撑死她也吃不完。
闻言,容轻沉吟了一下,回答:“也挺可爱的。”
目光将紫衣女子扫视了一下,他拧了拧眉。
太瘦了,瘦得那腰还没他手掌宽。
容轻低眸,给自己到了一杯酒。
忘了是谁说的了,胖一点,抱着才有手感。
“那我应景一下,昂昂给你叫两声?”君慕浅瞟了他一眼,筷子已经开始行动。
真的是饿死她了。
半个时辰后……
这一次,换成扶风和容轻沉默了。
眼前是被一扫而空的盘子,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君慕浅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声音郁闷:“昂昂。”
她怎么……怎么还真的就把这五六十个盘子中的东西全部吃完了?
这是猪才能干出来的事情,她怎么可以啊!
伤心了。
容轻的唇角没忍住地微扬了一下,他淡淡道:“再来五十盘。”
听到这声吩咐,身旁负责侍奉的天机楼弟子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有些敬畏地看了一眼紫衣女子后,哆嗦着身体又下去准备了。
果然是神女啊,连饭量都是他们的几十倍。
君慕浅:“!”
“我吃饱了!”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一盘都不想再吃了。”
“哦?”容轻的声调扬起,怎么听都是不信的。
“你不要说了。”君慕浅头一次有些恼怒,然后朝着扶风说道,“师傅,我有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
闻言,扶风眸中的好笑瞬间敛起,神色微微一变,微不可查地叹气。
还是来了,他应该知道,早晚都会有的。
“可以。”扶风点了点头,先站起身,“为师在外面等你。”
“好的,师傅。”君慕浅应了一声,然后不爽地看了一眼绯衣男子,也跟着出去了。
“呵……”容轻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自斟自饮。
瞧见这一幕,那负责此事的弟子懵了一下:“那大人,膳食还需要继续准备吗?”
“嗯。”容轻嗓音清淡,“听说猪,饿得也很快。”
弟子:“……”
**
师徒二人在外面站立后,扶风挥手,下了一道禁制,防止他们的谈话被有心人听到。
他看着自家小徒弟:“小浅要说什么?”
君慕浅先是笑了笑,然后说:“师傅,你有些紧张了。”
心中的猜测,却是更确定了一些。
不过她现在也清楚了,扶风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那么……用言灵对她的记忆动了手脚,想必是为了她好。
是了。
任谁有被血亲用髓灵针将灵根挖除并移植的经历,都不会接受吧?
甚至,心里承受能力弱一些的,会直接发疯。
君慕浅这个时候却有些庆幸,那个小姑娘已经走了。
否则若是她得知此事,可能就崩溃了。
她不会,这么多年来,承受能力早就不是常人可以比的了。
“是么?”扶风怔了一怔,才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竟有汗水沁出。
汗珠滴落,滚烫滚烫的。
“师傅,您在紧张什么?”君慕浅轻声道,“是怕我知道真相后会对您有不满么?”
扶风沉默了一下:“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少。”
但是他不能明白,为什么他的言灵会出现松动的迹象。
那个时候,小浅不是在沉睡之中么?
难道是梦见了什么?
“我知道的,只是我推测的罢了。”闻言,君慕浅摇了摇头,“还不确定,所以才想和师傅聊一聊。”
没在见到扶风的第一时刻便去质问他,而是选择了吃放,是因为她需要给彼此都一个缓冲。
当然,她是真的饿了。
还吃成了猪。
“那么……”扶风这个时候也冷静了下来,他温和地笑,“小浅你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的亲人用髓灵针挖了我的灵根是么?”君慕浅用一种很淡然地语气将这句触目惊心的话说了出来。
“我不是孤儿,我也不是先天无灵根,师傅当时将我捡回来,也一定不是因为心软。”
她早知道的,她师傅不会没事去一座破庙前。
若是她师傅和她本来就有关联呢?
在得知她遭受了如此痛苦之事后,才将她带走。
“是。”扶风双眸沉了下来,“为师骗了你。”
这何止是推测,几乎已经是事实了。
“我不怪师傅。”君慕浅像是看出了他内心所想,“师傅这么做,有师傅的道理。”
扶风的眼神一颤,似是没有想到自家小徒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师傅妄加揣测了。”
君慕浅斟酌了一下:“所以师傅也用言灵对我的记忆进行了更改?”
“不错。”扶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的确对你用了言灵,不过不是更改,而是封存。”
将与那件事有关的记忆,全部封了起来。
“难怪了。”君慕浅勾了勾唇,“我就说,被挖灵根这种事情肯定印象十分深刻,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怕你撑不住。”扶风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所以为师才走了这一步。”
“我明白的。”君慕浅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但是师傅,我现在应该有知道的权利了吧?”
有些事情,不能去逃避。
诚然,她根本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她亦没有义务去接管这些。
但现在她已经来了,总得清楚真相是何。
“这是自然。”扶风闭了闭眼,“你有权利。”
“师傅不必怕我知道真相后会撑不住。”君慕浅淡淡,“我这些年什么事情没有受过,区区灵根被挖罢了。”
死都死了,这些伤痕,不惧的。
而听到这句话,扶风的容色竟是微微一白。
“罢了。”他摇了摇头,眸中有着痛色浮现,“既然你想知道,为师就把十三年前下的言灵解除。”
君慕浅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然后,她看到扶风启唇。
在然后,她听到了一串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
仿佛梵音缥缈而落,神佛悲吟。
下一秒,君慕浅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唰”的一下从她脑海中出来了。
冰封的时间,在这一刻重回到十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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