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其他的，”席山河从提包里摸出一大捆报纸包着的方块物品，直接推给了娄安胜，“你的孽我不管，我就问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我偷出来，按照你的说法是有什么另外的缘由？”
娄安胜看到了这叠子钱，笑了。他也没打开数一数，直接叫过侄子拿走去办下这个小门面去。
他侄子和媳妇偷偷掀开报纸一看，还真是五万多！这个从牢里出来的伯父说今天给他们弄到五万块，还真的就给弄到了。娄老板冲着一面冷色的席山河热情的打了个哈哈，拿着一张存折和刚才拿五万多就出去了；娄安胜的侄媳妇一改往日冷言冷语的样子，给伯父和席山河上了几碟点心果子。
可桌上的两个人都没心思吃喝。
“那年我才二十二，”娄安胜死鱼般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似乎在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人生，“刚从劳教所里放出来，成分不好，哪些都去不成。有个龙家哥儿，那时候你知道的五十年代里，国家慢慢管理严起来了，这个龙家哥儿家里很有钱，家里光公私合营时期就有七八家店子参与了改制。”
“我刚刚跟人学会了拍花子，刚刚跟着人学着干了一回缺德事。我呢，酒后嘴不严，不知道怎么就被那个龙家哥儿给知道了。这就被人拿捏住了，为啥啊？那时候的警察可都是从队伍上刚刚退下去的，对于我们这种坏份子基本是有杀错没放过的。”
“龙家刚好分成了两拨，一波是龙老爷子带着他小儿子，也是就这个龙家哥儿要去香江定居。而龙家有个大公子，成家能有五六年了，就准备留在内地发展。那年刚好龙大公子的夫人去世，留下了两个男孩，一个四岁，一个一岁，龙大公子是个痴情的，身边没有人，就准备让龙老太太把孩子给带到香江去照顾。”
“呵呵呵呵，临行的那天，龙家下人、客人一大堆，连街坊邻居都来帮忙忙里忙外的，现场可叫一个混乱。”
“龙家哥儿就叫了我来，偷偷指着他的两个亲侄子，让我办事。我一拍花子的，能办什么事？卖孩子呗！”
“当时都在忙，龙家的两个小孩子就一个十多岁的丫鬟照料着午睡。我被龙家哥儿从后门放了进去，径直就进了龙大公子的院子。院子里的人都被龙家哥儿给早早的遣开了，我拿着把刀对付一个小丫鬟还不简单？简简单单的就把那丫鬟绑了塞上嘴扔进了偏房。”
“我给两孩子都喂了药，安安稳稳的带出了后门。后来我就听说龙家当天就乱了，龙老爷子就差点没当场去了。”
“晚上的时候，龙家哥儿打着找人的名头出了门，就到了我那里。他说要将这俩孩子给扔黄浦江里去，我能说什么，答应的好好的。但是半夜的时候，教我入门的那人上门了，看到了两孩子，也没问是哪家的孩子，直接就从我这给买走了。”
“第二天我就听说了，后街上的李武发盗了龙家的俩孩子，大孩子偷偷跑了回去，带着人去抓的时候却被李武发带着那个一岁的孩子跑路了。”
“半个月后，有个人在湘南半夜偷农民家粮食被发现了，民兵们追了一夜，最后在一个山头将那人给一枪打中了肚子，那人就是李武发。李武发在医院里快死的时候念叨了我的名字，这让我不得不在外逃了好些年。”
“席老板，上次你也说了你的养父是村里的民兵，是在一次追逃犯的过程中半夜里把你给捡回去的。我估摸着你也怀疑你是被李武发逃跑时给扔下的，而他死前提到了我，所以你才来找我。”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屁股上有两颗铜钱一样的胎记没错吧！”
席山河终于忍耐不住，猛的站了起来，指着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说：“你的孽迟早有一天会报应的干干净净！”
没有继续听娄安胜讲下去，席山河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席山河这些年一直在打探与那个李武发有关的信息，因为他那天被养父捡回去的时候，正是李武发被民兵击毙的当晚。只不过，事发的村子离养父所在的村子有一定的距离。养父也是被治保主任派出去封锁道路时发现的他。
席山河的来历，一开始谁都没往李武发的身上想。
直到席山河开始打探自己的来历之后，他才从养父的朋友那里听到了他们那些民兵被派出去，是为了追捕一个偷粮食而伤了人的贼。
谁偷粮食会带着孩子？而且李武发死的时候已经快五十岁了，没人认为一个快五十岁的男子会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去偷粮食。那时候人都心善，随口要口吃的谁会舍不得？
但是席山河却上了心，当时没人知道被击毙的人是李武发，席山河却通过当年给临死的李武发治伤的老医生，打听到了李武发死前念叨的三个字的发音。而他所工作的砖厂里有个沪海来的技术员，一次在闲聊之后却告诉席山河，这三字是沪海话里叫做娄安胜。
而席山河通过多方打听，终于得知在深城监狱里刚好关着一个籍贯是沪海的老人贩子——娄安胜！
这次他来深城半年多，除了开服装批发铺子，其余时间都是在找这个娄安胜。那五万多几乎将他半年赚的钱都用进去了，不过得到自己的出生来历怎么都值了。起码有一点让席山河觉得这钱花的值，他终于知道了他不是被自己的父母主动遗弃的！
席山河走后，娄安胜就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喝酒吃茶点，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脑袋里空空的。
就在这时，一个似笑非笑从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同时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年人缓缓的坐到了他的对面：“娄阿七，呵呵呵呵，好久不见啊！”
娄安胜一愣，这个娄阿七可是他早年是沪海混街面的手的外号，现在谁还记得他这个外号？娄安胜看了看老人身后两个明显是保镖的人，他脸上的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什么债？什么孽？趁着他还活着一天，能找他报的就报吧。
“怎么？”那老人微微一笑说，“不认得我这个姓龙的老街坊了？”
娄安胜猛的抬起了头，仔细看着那老人的样子，分明正是当年要挟他办事的那个龙家哥儿——龙必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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