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中潜行,本就藏匿着不安定因素。
行至一片树林时,从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就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用东西靠近了。”老鬼沙哑的声音在暗中提醒。
以三人的耳力,很轻松就能分辨出那些声音的方向。
但,正因为分清楚了,才会让他们格外警惕起来。
“虫阵?”风青暝耳根一动。
老鬼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些鬼东西!”
虫阵,最为难缠的不仅是因为这些组成虫阵的虫子身怀剧毒,更是因为,虫阵数量数不胜数,简直就如同蚀骨之蛆,甩都甩不掉,十分难缠!
“小心,千万别大意。”沈未白提醒。
若是白天,他们倒不会如此被动。
但现在是黑夜,四周无光,哪怕他们视觉再好,也只能从黑暗中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无法了解藏匿暗处的一些伺机而动。
“这虫阵,应该是相城用来防御的。巫疆蚩民人数不多,所以习惯用控制的毒虫毒物来作为防御。”老鬼显然是他们三人中,最了解巫疆的人,当下就给二人解释。
“无论如何先闯出去再说。”沈未白说话间,已经洒出了一把白色粉末。
她无意与相氏为敌,她的目的是为了找蓝翼。
现在,情况未明之下,沈未白并不想树敌,所以才只是用药**退毒虫。
果然,药粉洒落之后,四周如潮水般靠近他们的毒虫向后退了一些。
“走!”沈未白抓住机会,运起轻功,踏空而行。
风青暝和老鬼一左一右的将她护在中间,也纷纷将之前沈未白就给他们准备的驱虫粉洒向身后,阻止毒虫靠近。
药粉是改良过的,比起之前的普通驱虫粉来说,效果要更好,尤其是对巫疆的毒虫。
沈未白三人的速度又奇快,在逼退毒虫的瞬间,就轻易的冲出了虫阵。
有些暗中潜伏,伺机而动的毒虫,从树干上朝他们飞来,也被老鬼和风青暝用强悍、霸道的内劲直接横扫,留下一地虫尸。
而这些从空中掉落的虫尸,最终都成为了其他毒虫的口粮。
又往后面洒了一把驱虫粉后,三人冲出虫阵。
而那些毒虫也没有继续追逐,而是在他们落到小溪对岸后,就如同潮水般退去。
“果然如此。”老鬼看着对岸退走的毒虫,更加认定了心中猜测。“这些虫阵,只是被布置在这里,没有人操控,否则我们不会如此轻易的就闯了过来。”
虫阵,只是相氏在外围布置的简单防御!
碰到一般的人,自然闯不出虫阵,碰上高手,就算闯出去了,相城中的相氏族人也会得到预警。
“看来,相氏应该知道我们来了。”沈未白回眸看向身后,藏在山间的巫疆大城,眸色晦暗难明。
……
沈未白猜测得没错,在他们闯入虫阵的时候,相氏中就得到了预警。
只不过,最开始接触到预警的守卫,以为不过是普通人误入了虫阵,更是以为闯入的人会死在虫阵里,所以没有及时报告族长。
直到沈未白三人闯出毒阵,他们才意识到来的恐怕不是普通人,这才匆匆忙忙的去禀报。
相芎接到守卫通知后,脸色有些难看。
心想,‘那个中原女人果然是个灾星!’不仅迷惑了他的儿子,也因为她来了,才会让外人闯入相氏。
人的心都是偏的,相芎将心中的不满,都怪罪在蓝翼身上。却从未想过,是他的儿子,将人强掳了回来,也是他的儿子,非娶不可。
“来的是什么人?”相芎阴沉着脸问。
随处可见的喜**色,非但没有缓和他的心情,反而让他更加易怒。
“不、不知道。”前来禀报的人,有些忐忑不安。
相芎满脸怒色,“去查!将他们引到虺谷。”
虺谷!
跪在地上的蚩民男子,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脸上带着恐惧的神色离开。
他走之后,相芎的脸色依然得不到缓和。
妻子披着衣衫,从后面走过来,“会是什么人闯入相氏呢?”
相芎想也不想的就道:“肯定是那个女人的同伙!”
妻子沉默不语,眼神有些无奈。
她知道丈夫有些迁怒,但也没有否认丈夫的判断。
毕竟,巫疆是很排外的,极少有外人深入到九大巫姓的族地里,而其他巫姓的人要过来,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来,更不会擅自闯阵,引发冲突。
“你还在生儿子的气?”妻子劝道。她相信氏族的能力,更相信自己丈夫,所以对那些外面闯入的人,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更关注丈夫与儿子的矛盾。
不说还好,一说,相芎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那个混账,被一个中原女人迷成这个样子!还有你,要不是你惯着他,他会有这个胆子反抗我?”
呙皎夫人也不恼,“儿子喜欢,就让他娶好了。”
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让相芎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没有继承人吗?身体里流着一般中原人血脉的杂种,是不配成为我相氏领袖的。”
呙皎夫人不满的皱皱眉。“别把你儿子的孩子,叫得那么难听。”
“我说的是实话!”相芎大声辩驳。
在妻子面前,他丢掉了在儿子面前的沉稳,也更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实际上,他已经很克制了。
不然的话,明天根本不会有什么婚礼,那个蛊惑他儿子的中原女人,早就被他丢入了虺谷中,受尽痛苦而死。
他想这么做的,但是妻子阻止了他。
因为,她说了一句话,‘你不能让你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继承人为了一个中原女人和你离心。’
是啊!
为了不和儿子离心,他才会克制着,一步步妥协。
“我已经派人去王城告诉娅……不,是巫王……这件事,希望从王城带回的消息,能阻止禹的愚蠢。”相芎冷静了许多。
呙皎夫人没有反对丈夫这样做。
但还是说了句,“禹的性子,你我还不了解吗?越是得不到的,他越想得到。所以,我们只能如他所愿,让他得到那个中原女人。只有等他得到了,心中的执念才不会那么深,等他厌倦了,一个中原女人罢了,还不是我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相芎认真的看向妻子,“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他之前就想不通,为什么妻子会轻易答应儿子的请求,让他娶那个女人。
看来,妻子心中有些盘算,并未告诉他。
相芎并未生出什么不满,反而只是好奇妻子想要做什么。
呙皎夫人笑了笑,胸有成竹的道:“我生的儿子,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既然想娶那个中原女人,就让他娶。但他的继承人,相氏的继承人绝不会从那个中原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
“嗯?”相芎好奇起来。
呙皎夫人道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相芎宽厚的肩膀,“给禹五年时间,我会让他厌倦那个女人,也会让这个污点彻底的消失在禹的生命里,消失在相氏。五年后,我会亲自挑选一个最适合禹的女子,让他们结合,为禹,为相氏诞下最优秀的继承人。”
“五年?太长了。”相芎大概猜到了妻子的心思,但却不愿浪费那么多时间。
呙皎夫人道:“禹是个好孩子,他的确真心喜欢那个女人,五年的时间,差不多了。”
“可是,五年时间他们早就生下孩子,到时候就算那个女人死了,留下的孩子,依然是我们相氏的耻辱。”相芎皱起眉头,眉宇间流露出厌恶。
呙皎夫人却丝毫不担心,“血统不纯正的幼儿,夭折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吗?”
相芎一怔,反应了过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了!
一个中原女人,还是被控制的中原女人,她能翻起什么风浪?连她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可能保护得了那些杂种?
相芎眼底划过一道狠色。
他们的儿子喜欢,就让他玩几年吧。
相芎心中终于释然,儿子的叛逆也不堵心了。
不过,一想到他还要继续忍受家中住着一个中原女子,他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厌恶的道:“告诉禹,那个女人既然娶了,那就好好约束,只允许在他的地盘走动,不许到外面来。”
“这一点,你儿子比你更紧张。”呙皎夫人嗤笑。
人,是相禹掳回来的,他比谁都更害怕这个女人跑掉!
说服了丈夫,呙皎夫人才挽着他将他带入内室,“夜深了,我们该休息了。”
“嗯。”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闯入者的事情,又或许说,丝毫不在意。
……
天色发白,日夜交替之际,沈未白三人进入了一个山谷之中。
一进入山谷,谷中一直笼罩不散的白雾,就让三人察觉到不对劲起来。
尤其是,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阴冷之气,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老鬼眸中划过一丝烦躁。
眼看着,相城就在眼前,他们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里。这个山谷,一看就不对劲。
“看来,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引到这的。”风青暝道。
“嗯?”老鬼皱眉,“一路上,我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
“有时候,要达到目的,不一定要亲自上。巫疆诡秘,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我们都小心些。”沈未白与风青暝的判断一致。
“能把我引到这的,只有相氏的人。”风青暝又补充了一点。
老鬼更加不悦,“我们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找相氏麻烦。既然发现了我们,为何不现身一见?”
说罢,他就向前踏出一步,对着四周白茫茫的雾气喊了起来,声音里还灌入了内力,使其扩散得更远。“相氏的,我们并非歹人,来到相氏,只是为了找人,还请现身一见,免得大家生出误会。”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风青暝和沈未白互看一眼,并未阻止老鬼的举动。
他们也想知道,山谷中是否会有回应。
片刻之后——
回应,的确是回应了。
可惜,不是相氏的人,而是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毒蛇。
……
守在虺谷外的蚩民守卫,听到了老鬼的声音,可是却无动于衷。
……
虺谷内,白雾淡了些,也让三人看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四面八方,地下树上,到处都是各种毒蛇。那些毒蛇,眸色阴冷,将尖锐的毒牙暴露在外,对着三人吐信子,好似只要他们一动,这些毒蛇就会对他们发起攻击。
“这些蚩民,简直蛮横得不讲道理!老子都已经说了,不是来找麻烦的,他们还不收手!真当我不敢灭了他们一族?”老鬼的脸色黑如墨,饶是他,在面对这么多毒蛇的时候,也感到头皮发麻。
毒蛇,可是比毒虫难对付多了!
真是没想到,他们刚出了虫窝,又入蛇穴。
‘巫疆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老鬼在心中咒骂一声。
相较于老鬼的愤怒,沈未白和风青暝显得淡定许多。
听了老鬼的话,沈未白嘴角微微一扯,“或许,他们只是听不懂你在喊些什么。”
“……”老鬼一噎。
他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巫疆封闭,在王城里,或许还有些人懂得中原话。
但是,在别的地方,恐怕很难找出一两个听得懂中原话的人。
“那怎么办?老子也不会说蚩语!”老鬼怒道。
他不会,沈未白和风青暝当然也不会。
沟通,真的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沈未白此刻也无计可施,只能道:“如今,只能逼着他们现身了。”只有见到了人,才能想办法说清楚来意,化解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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