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浅浅色
第八十四章 疑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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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天井下钻出两个身材矮小的蒙面人,身法极其快速,蚱蜢一样,几个跳跃便到了他们身后。【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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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飞昇听到前面发生突变,喊了句“莫师妹?”正欲探身,然忽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风声,眉目一轩,毫不迟疑的挥刀迎去。顾飞昇一手扶住铁匣,一手抵挡两把鬼头刀,显得有点吃力。而铁匣却忽然冲上前,那样虚弱身负重伤的人,此时因焦急担忧,身法竟如惊鸿。

当铁匣扒开枝繁叶茂的蔷薇花丛时,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涂满蜜汁的人直挺挺的倒下,而莫悠游则平安无事,在扯着头上的纱网。

铁匣捂住右腹,扯下套在莫悠游的身上铁网,因急速奔跑而咳嗽不已,断断续续的道:“你没事吧?”

莫悠游扶住他,指着那道在夜色中逐渐离去的绰约背影,痛心疾首:“我的葵灭刀被他抢走了。”葵灭是莫悠游佩刀的名字,刚入六扇门之时,老头子将这把宝刀送给她,她珍惜万分,一直随身携带,刀从不离身,而此时竟被人抢了去。铁匣知此刀对莫悠游意义重大,提气道:“快追。”

另一边,同顾飞昇打斗的人忽然间不再恋战,抽身而退,但顾飞昇岂能容他们逃了,金刀舞出浓池锁春烟之势,直追两人不怠。

莫悠游和铁匣一路顺着花间血迹,来到了戈薇书院的后山。后山只是个普通的小山,因着戈薇书院坐落在此,而名戈薇山,山上无绮丽之景,亦无嶙崎山石,只有杂花生树,野草漫横。

到了戈薇山,再也不见刀光人影,一钓银月萧索,山间寂静无风。沿着山坡行至不远处,忽见地上一滩浅细的黑水,月光照在上面,暗黑无粼光,像是干涸了的血迹。

莫悠游将铁匣安置在石边休憩,对他道:“你在这等我。”

铁匣鼓足勇气拉着她的手:“小心。”

莫悠游心中一动,不自在的“嗯”了一声,继而小心翼翼的向花丛中探去。双脚踩着花草发出簌簌如雪落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飘忽不定。忽然间,她觉得眼前一晃,一株株野花似乎动了起来,竟将她前后包住,她忙侧移脚步,却双脚一空,整个人被吊了起来。

铁匣正靠在石头上,忽见莫悠游人已腾空,大惊之下跳起来,因扯动伤口,咳嗽不已,猛然间,他听到后面的草丛中传来类似小动物探穴的声音。

“莫姐姐,怎么是你?”花草对面的石洞里走出个人来,樱草色的衣衫,正是顾浅浅。

莫悠游和铁匣随着她步入花丛堆叠挡起的小石洞,待铁匣咳嗽平稳了,莫悠游问道:“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顾浅浅道:“如是受伤了,我们躲在这里给她疗伤,她刚苏醒。”

应如是听到莫悠游的声音,忙迎过来,痛苦的揉着脖子,诧异道:“表妹,你怎么在这里?”

莫悠游更是不解:“表姐,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顾浅浅幽幽叹了口气:“事情是这样子的……”

同顾飞昇分别之后,顾浅浅心里也一直隐隐不安,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玉州下午的阳光并不十分灿烂,却烧的顾浅浅耳朵发烫。

行至戈薇书院,敲门半响无人开门,因着书院大门没锁,她便自行进去了。可是一进去,便感觉到了极为不对劲,大白天,身在烟火华盛的人间,到了一个楼宇葳蕤的书院,一切都是安好的,却没有一个人,任谁都会觉得几分毛骨悚然。

任天晴不由的靠近顾浅浅,拉着她的衣角:“姐姐,这个书院的人都放假了么?”

艾心也靠近过来:“会不会都被山上的野狼吃了?”

顾浅浅凝神摇头,问向艾心:“香味在哪?”

艾心颤悠悠的指着紫藤走廊后面的蔷薇花丛:“好像在那边。”

顾浅浅打量了一下书院,轻声道:“你们小心点,我走在前,晴天你准备好暗器。”

“好。”话是艾心回的,连忙又靠上任天晴。艾心的心里犹如七八个木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忽然到了这么一个清冷如坟场的地方——准确的说,比坟场还可怕,坟场顶多冒出个鬼来,而这个地方,却步步都是暗藏危机。

艾心小步挪动,脚下踩中一根小木棍,吓了一跳,见只是木棍,这才拍拍心口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忽然身边的任天晴拉了她一把,急声道,“小心。”

她晃悠悠的跟着任天晴转了两圈,待平稳了正见刀影从她头顶掠过。刀影不散,错综成八卦图形而来,顾浅浅心下一惊,忙转身将她们扑倒在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出刀影之外。这是应家的“八卦刀阵”,唯有匍匐在倒下,从“开”门滚开,才可躲开此阵。

看来不是有人故意拿应如是的香料设埋伏,应家“八卦刀阵”不传外人,她也是曾和应如是偷偷外出打猎,见她用此阵埋伏兔子,听她讲解才知道如何破解,此人定是应如是没错了。顾浅浅忙道:“如是,我是浅浅。”

喊了两遍也没人回答,忽然听到“噗咚”的水声,吓得艾心忙抱住身边的任天晴。

眼前白的、桃红的蔷薇开得甚好,密叶翠幄重,脓花红锦张,蔷薇花从花墙直繁开绕到花架上。跃过花架,可看见后院的天井,天井旁是一个刻着神兽的青铜水缸,顾浅浅的脚步硬生生收住,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她看见应如是的头搁在水缸边上,远处望去,好像头颅被人切掉了一样。

任天晴惊呼一声,转身躲在艾心怀里,艾心也吓得紧紧抱住任天晴。

顾浅浅猛然大呼几口气,安定心神,飞奔过去,只见应如是的头搁在水缸边缘,身子浸泡在水里,她忙将如是从水中拖了出来,这才如释重负。

水井中钻出两个人来,一人袭击她,一人奔向任天晴。鬼头刀凌冽狠辣的砍向顾浅浅,她躲闪不及,用右手臂去挡,同时甩出一把银针,银针入地,竟开出几朵烟雾花,那个人怕雾中有毒,忙后退几步,鬼头刀只划破了她的右臂。

这时,身后传来艾心尖叫声,艾心感觉到有一阵怪风吹向她,她头昏目眩的站不住,整个人压向任天晴,而任天晴像背着重石头一样,只顾手中暗器乱甩,也不知道打没打中眼前的人。

顾浅浅挥手卷起一阵迷雾撒过去,大喊:“快跑。”

顾浅浅背着湿漉漉的应如是,任天晴拖着肉乎乎的艾心,一路狂奔至后山,慌忙钻入一处石洞中。顾浅浅将手臂上的血迹擦到对面的花草上,布置了弹花落英阵,又拿任天晴的金丝线,设下陷阱,这才送口气。

将应如是平放躺着,见她脖子上有一道新於痕,气息虽微弱,却无生命危险。顾浅浅这才觉得后怕,幸好她来得及时,如果再晚一点,如是的性命难保。

顾浅浅动荡的内心好久才平复下来,简单包扎了下手臂上的伤口,取出身上的银针包,并不消毒,而是在一个檀色药包中浸泡片刻,便扎入应如是的迎中穴。

艾心奇道:“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顾浅浅摇头浅笑:“爱心,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顾家二小姐了。”

艾心呼了口气:“还好,小姐还叫我爱心。不然我真以为,小姐是别人易容的。”

任天晴凑上来,笑道:“看来姐姐不但掌握毒药,也能救人。”

顾浅浅微笑道:“毒药,也终有一个药字。”说着又捻动银针,扎入应如是的迎香穴和承浆穴。

艾心盯着顾浅浅是银针包,不敢相信的道:“小姐你这一包银针有几百根吧,怎么带这么多银针在身上?”

顾浅浅耸肩冷笑:“待你不听话的时候,扎上一针。”

艾心忙捂住嘴,不再说话,她又见到了小姐眼里的恶魔神彩了。

顾浅浅想去书院打探下其他人回了没有,但应如是尚未醒来,她怕再有意外,不敢离开,只得先等应如是醒来再说。应如是好久才缓过气来,见到顾浅浅,第一句话是:“浅浅,我终于把你救下来了。”

“你看清楚了是谁救了谁。”顾浅浅无奈的白了她一眼,同她讲话时,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慵懒调调。

应如是这才一愣,摸了摸脖子,顿时一阵疼痛袭来,疼得她龇牙咧嘴:“发生了什么事?”

“别乱动,小心你的脖子废了。”顾浅浅无奈的叹了口气,瞅着她道,“我问你,你怎么出现在戈薇书院了?”

应如是揉着脖子回忆道:“安郎忽然间要去京城,死活不带上我,我只好偷偷的跟着来。刚到玉州,我吃饭的时候,听到有两个汉子说,他们在玉州见到了窈窕秀上夺冠的女子,要绑架她,最后地点定在偏僻的戈薇山庄。我一惊,窈窕秀上夺冠的女子,那不正是你么?于是饭也不吃了,忙赶到戈薇山庄,布我们应家的八卦刀阵,准备营救你。”

顾浅浅点头:“你一来,戈薇书院便是空空了么?”

如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来的时候,书院还有人。书院院长不在,学生暂放几天假回家了,只有一个教书先生暂时负责管理书院。我给了他点银子,要借他们书院一用,和他们说事情紧急,让他们立刻闪人,今晚也别回来。先生本来不同意,但他夫人比较识时务,拿了银子,在几个佣人面前商量了一下,说了分成,他们倒是蛮听话的,果然立马跑光光了。”

顾浅浅扶额,一声沉重的闷气从胸腔溢出。原来竟是这么回事,本以为有人血洗了书院,不想却是如是花钱买来的结果,真是虚惊一场。“估计你给的银子不少吧。”顾浅浅挑眉,指着她的伤口,问道,“你脖子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个,应如是神情一震,声音抖擞:“我本来躲在后院,听到好像是你在喊我,便走了出来,谁知道忽然有人勒住了我的脖子,然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对了——是哪个王八羔子想勒死本姑娘的?”

顾浅浅叹道:“你中了别人的圈套了。是我连累了你,那人一定是想用你来对付我,让你以为来的是敌人,让我们自相残杀。谁知我识破了你在此地,他一急之下,便想用你做诱饵,再偷袭我。”说到这里,她忽有种异样的感觉,按理说,使用鬼头刀的那两人身法极其诡异,像是东瀛剑客,轻功未必不如她,何况她还背着如是,就算用尽轻功又能跑多快——但他们怎么没有追上来呢?

见身边的任天晴抱着脑袋,似乎也在思考东西,顾浅浅问道:“晴天,想什么呢?”

任天晴皱眉道:“说到这件事,我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有人救了我。虽然我没看清他的影子,但我觉得有人出手了,不然我不可能躲开那一刀的。”

顾浅浅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忽听到外面草丛传来说话声,立刻示意大家噤声,自己如兔子一样蹑手蹑脚到洞口,悄然窥视。隐约见来人中了圈套,才走出石洞,一见却是莫悠游。

莫悠游听了顾浅浅的叙述,沉思片刻,道:“看来你们走后,那人又布了一局,诱我们探查蛛丝马迹,好让我们在措手不及时,给予致命一击。”声音一顿,深思道,“这么说来,不是你们引我来此地的。那究竟是谁,在蔷薇花下救了我,又夺了我的刀呢?”

顾浅浅清水眼眸忽然大放光芒,双手扶住莫悠游的双肩:“莫姐姐,你说有人救了你,又故意把你引到此地?”

算是这样吧,莫悠游点头。

顾浅浅松开手,喃喃道:“是他,一定是他。”说着起身就要冲出山洞。

莫悠游心下一动,忙拉住她,黯然道:“二小姐,君大侠已经仙逝了,不可能是他。”

这几日来,顾浅浅一直浅淡的如没了灵魂,而现在的她神情激动异常,晚霞卷在眉梢也似,红胭胭得迷人。“莫姐姐,一定是他!他没有死,我知道他不会死的,在熏并没有把他尸首带来,不是么?”

莫悠游被反问的愕然,却不忍心打破顾浅浅的呓语,只觉手一滑,对方已从她手中溜掉。

顾浅浅奔至大石上,激动的重喘气,平静的内心,掀起潮水般的轰然大波——是他,一定是他,他答应她会平安回来的,他果然没有骗她!

空山钩月冷,清石暗光流,身着樱草色衣衫的绝代佳人,对着稀薄的空气大声呼喊:“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出来见我。”急急切切的如玉露珠盘,悉数落在山间杂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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