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阳光落在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有灼烧的痛感。
宋初冉笔直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与高阳,一个在跪在皇宫内,一个被绑在军营外,承受着相同的折磨。
一个时辰的长跪不起,宋初冉的膝盖刺痛,全身僵硬,她不敢扭动身子,怕被官家看到,缺了诚意。
渐渐地,宋初冉眼前一片漆黑,她一下一下的掐着大腿,努力的保持着清醒。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大队井然有序的皇家卫队出现。
禁军头目手里拿着长枪,恶狠狠的走来,他不会怜香惜玉,挡了官家的路,必死无疑。
“来人,给我拿下!”
顷刻之间,数十名禁军将宋初冉包围,已然把她当成了刺客。
锋利的枪头在宋初冉的脖子四周围成个圈,那弹出可破的玉颈渗出丝丝血迹。
“说,是谁派你来的?”禁军头目不问来由的用皮鞭抽打在宋初冉的身上。
一身素白的衣衫被染成红色,她眉头不皱一下,高举着丹书铁劵大声喊道“求陛下放高家一条生路!”
“前面所跪何人?”龙撵之内传出一阵威严的声音。
“回禀陛下,许是高家的女眷。”太监供着身子,用大小适宜的声音回答道。
用什么语气,多大的语调跟官家说话,是太监的必备素质。
“哦?高世宣的妻子?”龙撵中的语气显得有些吃惊。
“禀陛下,看年纪不像,许是他的儿媳。”太监继续弯着腰回答,同时派遣小太监过去交涉。
禁军头目是个武夫,哪里见过丹书铁劵,一连在宋初冉的身上打了三鞭。
鲜红的鞭痕印在她的手臂跟大腿上。
见小太监过来问话,禁军头目才稍稍收敛一些。
“官家问你是谁之妻,为何要跪在这里。”小太监伸着兰花指用近乎女子的声音问道,听得旁边的一群大老粗起了鸡皮疙瘩。
“民女宋初冉乃高家四公子高彦之妻,恳求陛下放过高家。”宋初冉双手托着丹书铁劵,小心翼翼的交给小太监。
拿了丹书铁劵后,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匆忙的回到龙撵附近,把刚才的话转述给大太监,再由大太监转述给龙撵的主人。
“高彦的妻子?朕听说拜堂那天高彦便去了战场,她竟然还留在高家?”龙撵内的声音从吃惊转变成冰冷“想拿丹书铁劵换命?不用管她,换条路走!”
拿着先代皇帝赐予的丹书铁劵让当代皇帝放人,难免有威胁之意,皇帝怎能高兴?
“那她?”大太监谄笑着问道,即便知道皇帝的意思,他也不敢擅作揣摩。
“继续跪着!”
龙撵内的声音有些愠怒,丹书铁劵的确可以保住高阳性命,但何时放人还是皇帝说了算。
望着皇帝离去,宋初冉焦急不已,她想追过去,又不能乱了分寸,继续这么跪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阳光变得更加毒辣。
牢城营内,开始喧闹起来。
“泼醒他!”王良嘴角噙着阴险的笑容“记得要用盐水!”
士兵把一大盆盐水浇在高阳的头上,全身的伤口都发出刺痛,高阳立刻清醒过来。
“文笔匠何在?”王良冷笑道。
“王相公,万万不可啊!”管牢紧张的说道。
文笔匠专门给犯人脸上刺字,管牢当然知道王良的意图。
“管牢大人,高家犯了弥天大罪,高阳本该被斩首示众,但我北昭国的官家心善,取消了死刑,即便如此他早晚也要被发配远恶军州,某提前在他脸上刻’刺配’二字也不为过。”
王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如他所说,北昭国没有死刑,囚犯会根据犯罪程度不同发配不同的军州,被发配前会在囚犯脸上刻上“刺配XX军州”的字样。
一般来说,这是一行小字,可上一世王良用“刺配”二字写满了高阳的脸颊。
管牢收过宋初冉的银钱,答应照拂高阳,可他不想因此得罪王良。
况且高阳是官家钦点的重犯,他可不敢进行包庇。
文笔匠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不停的在高阳面前晃悠。
“或许你应该找个更靠谱的人。”
独狼的声音有些无奈,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一点办法。
“小郎君,得罪了!”文笔匠那黝黑的脸上露出两个白牙,笑声无比瘆人。
当刀刃贴在脸上的那一刻,高阳的心凉了半截。
这两个字将会成为他毕生的耻辱,就像当年的“面涅将军”狄青一样,哪怕手握十万之众,仍被当朝宰相嘲讽“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儿郎”。
后来狄青被陷害至死,就是因为脸上那“耻辱”的刺字。
“宋初冉还跪在外面吗?”皇帝手里拿着御笔,用独有的“瘦金体”在奏章上批阅。
其实批阅奏章这种事情应该交由二府的官员去做,但是热爱艺术的他喜欢写字,他还经常给一些大臣提笔当做赏赐。
“已经晕倒了。”大太监弯着身子回答道。
“那高彦倒是娶了个贞洁烈女。”皇帝放下御笔,轻声说道。
“宋初冉说,幽州之战错在高家,但请您念在高家世代效忠的份上放过高阳一命,他愿意革除一切官职,当个普通百姓。”大太监把宋初冉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着。
“没想到高家竟然出了贪生怕死之辈,罢了,随他去吧。”
皇帝拿起御笔,龙飞凤舞的在宣纸上写了一道赦免手谕。
牢城营内,数百名懒散的士兵过来凑热闹。
他们迫切的希望文笔匠手中的匕首刺破高阳的脸,成为跟他们一样被刺字的人。
拉贵族一起下水,能让他们心中多一分平衡感。
“动手!”
王良翘着二郎腿,兴致勃勃的呷茶。
他就是要用最闲情逸致的态度,来见证高阳凄惨的命运。
文笔匠用蘸了黑狗血的毛笔在高阳脸上写上“刺配”两个大字,开始用匕首刺向他的脸颊。
“该来的总会来的。”高阳双目闭合,静待命运的审判。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剑影从天而降,轻而易举的将文笔匠的匕首击落,顺便将他一脚踹飞。
“剑叔,你怎么来了?”高阳瞪大了眼睛,心尖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高玄剑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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