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读者提到,书里主角军队调动频繁,认为历史上这种级别的调动几年才一次,因为物资消耗是天文数字,负担不起。简而言之,认为这不合理。
我说,书名《晚唐浮生》,你没了解下安史之乱后有一项叫做“防秋”的全国性军事活动么?
唐德宗建中年间,朱泚在长安叛乱的本钱是什么?五千名从幽州来的防秋兵啊!
为了防秋,一个幽州镇就出动了五千兵,规模小吗?
或许你说,也就一个幽州镇,没其他藩镇了。
这……桀骜不驯的河北三镇都派兵了,其他藩镇能不出人吗?
大历元年(766年)正月:
应诸道每岁皆有防秋兵马,其淮南四千人,浙西三千人,淮西三千人,魏博四千人,昭义二千人,成德三千人,山南东道三千人,荆南二千人,湖南三千人,山南西道二千人,剑南西川三千人,剑南东川三千人,鄂岳一千五百人,宣歙三千人,福建一千五百人。
数一数,大历元年诸道派往西北的防秋兵马就有了4.1万人。
或许还有人说,也就德宗朝,其他时候没有。
忘了杨行密了吗?他第一年作为淮南镇州兵被派到朔方防秋,还升为队正,“岁满戍还”。
第一年戍期满了,回来了,有军吏不喜欢他,让他第二年还去。
杨行密临行前,经过军吏的家门,军吏还装好人,问他缺什么。
行密奋然曰:“惟少公头尔!”即斩其首,携之而出。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是一项持续长达上百年的制度化、长期化的军事行动,每年都有,年年不断,年年调动。
或许还有人说,也就这一项行动了。不好意思,防秋之外,还有防冬。
防冬主要是对付南诏,文宗朝开始由朝廷组织,诸镇参与。
这个资料比较少,但依然可以通过点滴记录从侧面一窥。
唐懿宗时,高宗敏任桂州卢龙军散兵马使充讨击使——高宗敏带着幽州兵驻防桂州,防备南诏。
还记得桂林八百戍卒吗?对,他们是徐州来的防冬兵,按制驻防三年,结果三年又三年,六年后扯澹地还要再留一年,于是造反了。
防秋、防冬都是唐廷组织的制度化军事调动、驻防体系,在边境有固定营房、戍所,各镇定期派出兵马轮换。抵达前线的诸镇兵归一个临时行营统率,朝廷调拨钱粮,统一供给:
“诸道行营出其境者,粮料皆仰给度支,谓之食出界粮。”
“每出境者,加给酒肉;本道之粮,又留给妻子。凡出境一人,兼三人之粮。由是将士利之。”
参加防秋、防冬的士卒,在组织关系上仍然属于藩镇,藩镇的工资照领,即“本道之粮,又留给妻子。”
借调给朝廷后,朝廷也发工资,而且还是双倍工资,“每出境者,加给酒肉。”
所以,外出戍边的士兵可以拿到三倍工资,“凡出境一人,兼三人之粮。”
安史之乱后,唐廷这样搞了上百年,诸道兵最远的有从福建跑到西北,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在赶路,防一个秋天就回家,然后周而复始。
还有从西北跑到越南的,戍守个两三年再回家。
别看不起藩镇割据啊,人家的政府职能并未完全失去,还是能干事的。都后期了,还有收复越南、河陇旧地的事情。
而且,人家是真能收得上税。按财产征税,不按人头收。富人、世家大族也得交钱,这一点恐怕才是在财政上能够维持的主要原因。
对比下明朝后期士兵的状态,财政那么费劲,外出戍守有三倍工资吗?
另外,到了五代,这种大范围调动的事情还是有。
着名的打牌输钱造反的皇甫晖,他回到贝州之前在干啥?在山后戍边,防备契丹。
整个五代,因为戍边“久不受代”,而造反闹事的事情贼多,说明这种行为仍在持续。只不过朝廷控制范围小了,不如之前规模那么大罢了。
唉,我这脾气,一晚上没睡好。以后要改,下次还这样。
最后再加一段:书里以前写过,中晚唐藩镇士兵在营不训练时,一天吃两顿,每顿2个胡饼,在营训练或出征,一天吃三顿,每顿2个胡饼。单个胡饼用面半升,一天吃2或3升面。唐代一斛=10斗=100升=现代公制108.32斤。
也就是说,在营不训练,一天吃2.17斤面,在营训练或出征,一天吃3.25斤面,另有豆豉、酱菜若干。
北宋,大概只有这个标准的三分之二。
明代比北宋还少。
即便是戚继光编练新军,钱粮充裕,也只是恢复到了接近晚唐藩镇兵的口粮标准。
就士兵每天的营养摄入而言,明<北宋<晚唐≈戚继光新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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