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池时沐浴出来,天已经微微有些泛黑了。
不是她喜欢摸鱼,实在是周羡这厮想当会享受,说是浴桶,应该说是浴池才对,里头放着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料,洗得人昏昏欲睡不说,整个还像是被腌制了一遍似的,都香入味了。
“可以走了么?”池时一出院子门,就瞧见站在树下的周羡,摇着扇子在那里等着。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用暗红色的织锦镶了边。
池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无语的摇了摇头,“就这?”
周羡给她的准备的衣袍,是暗红色的,周遭镶嵌了玄色的边。
周羡眼睛笑得弯弯的,他半弯下腰去,拿着扇子对着池时扇了扇,“怎么办?旁人瞧见了,会不会觉得,咱们是契兄弟?”
池时呵呵地踹了他一脚,一本正经的说道,“别人看了只会觉得咱们穷得抠搜,只能互相用边角料缝衣衫了!”
“你若是想要像契兄弟还不容易?我穿那赵霖的婚服,你穿王芝芝的裙子。别说契兄弟了,任谁瞧见了,不来上上三炷香,由衷的说上一句,冥婚快乐!”
周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快乐个屁!你见过谁都冥婚了,还快乐的!
朝前大步走的池时,余光一瞟,瞧见周羡垮着一张脸,欲哭无泪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快走了,天再黑一点,你要同那乌鸦一般,融在夜色当中了。到时候别人瞧见的,就只有池时和一张飘在空中的人脸了!”
周羡看了看自己黑麻麻的衣服,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那也应该是池时同一张飘在空中的俊美的脸。”
“有多俊美?比崔江晏还俊美吗?”池时有些促狭的问道。
周羡咬牙切齿的说道,“崔江晏何年入土的枯骨,我怎地不认得他?”
……
周渊的头上少了张太后那座大山,整个人好似松快了许多。
池时上一回来,还是来见张玉,宫中到处断壁残垣,尸体横陈。
这一回,整个宫中的气氛,好似全都变了似的,还是那宫宇,还是那昏黄的宫灯,却好似少了几分暮气沉沉,整个梁宫都变得活泼了。
小宴并没有设在皇帝的寝宫之中,而是在一座偏远的宫殿,名叫明远殿。
池时同周羡进去的时候,周渊正拿着一把锄头,吭哧吭哧的挖着土。
周羡一见,小跑了过去,“哥哥是在挖当年我们埋的石头么?那石头那么像鸡蛋,也不知道,被老鼠给掏走了没有。”
周渊听到他的声音,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着门口的池时说道,“阿时来了,快快快,快来帮我挖土。小时候,阿羡便是住在这明远殿的。”
“同这殿的名字一样,这里可当真是偏远啊!那会儿我从书房下了学,要来看弟弟,都要走上许久。他没什么可玩的东西时,就到处捡石头,有一回捡了两个白石头,像鹅蛋一样。”
“非要我挖个坑埋起来,说能够从里头种出大鹅来!哈哈,我当时想,阿娘啊,这都危机四伏了,你怎么还给我生了个傻缺弟弟啊,您能活过来重新生一遍么?”
周羡听着,看了池时一眼,迅速的红了脸,“哥哥干嘛在阿时面前,说我的糗事!常康就是学了你的,连我几岁尿床,都恨不得宣扬得满城皆知。”
池时撸起袖子,拿了一把闲置的锄头过来,惊讶的问道,“你几岁了都还尿床么?”
周渊听到,哈哈大笑起来,他抬起手,指了指周羡,“你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分明是那些仆妇,为了让父亲更加厌恶我,故意泼了水在被褥上,污蔑我是我尿的。你忘记了,我把她们都打了一顿!”
周渊摇了摇头,“我忘记了。”
池时也摇了摇头,“解释就是掩饰。”
周羡气了个倒仰,他接过周渊手中的锄头,猛的一挖,一锄头下去,挖出了一把小剑来。
他赶忙蹲了下去,一把捡起了那剑,高兴地在周渊面前晃了晃,“哥哥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剑!原来落在这里了,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周渊瞧着,却是眸光一暗,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周羡的脑袋,“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一年你生辰,你的生辰,同张玉那个贱人的儿子,日子差不多的。父亲命人打了一把佩剑,宫中都说,是要送给某位皇子的贺礼。”
“张玉偷偷告诉你,是阿爹要送给你的,你嘴上说鬼才要那东西,实际上心中暗自期待,还自己个偷偷的打了剑穗。绿色的,丑得要死,一团乱。”
“结果,父亲把佩剑送给了张玉的儿子。你的生辰,他压根儿就没有出现。我本来给你准备的,是一只小狗。可瞧你被难过,就领着你偷偷的出了宫。”
“这小剑,是在夜市的一个小摊上买的,一点都不值钱,也不是什么宝剑,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没有开刃的玩具而已。”
周渊说着,从周羡的手中拿过剑来,他轻轻的一抽,剑没有抽出来。
他用力的一抽,还是没有抽出来。
周渊无语的跺了跺脚,“奶奶的,阿时你力气大,你来抽!”
池时结果那剑用力一拔,一扒锈迹斑斑的破铁剑,便被拔了出来。
“是挺不值钱的,我乡下的七婶娘的三舅母家的孙子,便有这么一柄。”
周渊一听,同池时对视了一眼,“对吧!我们家阿羡,从小就是一个没有爹娘疼的孩子。就连唯一的哥哥我,也像这柄剑一样,是个不可靠的的朽木之剑。”
“我同阿羡说,你可以胸口碎大石,一掌能够拍飞九根钉子,一脚能把墙踹一个洞!你还有个可以救阿羡性命的师兄!还有一个永远不会让阿羡露宿街头,煲的汤格外好喝的母亲。”
“最最关键的是,你居然还有一个养了一屋子猫的阿爹!我也好想养猫啊,可是我一闻到猫毛,就会打喷嚏!”
周渊说着,甩了甩头,他的嗓门大得很。
虽然是伪装的脾气火爆,但是这么多年的伪装之下,假的也快成了真的了。
“所以,池时,我的很争气的弟弟,就拜托给你了”,周渊说着,对着池时抱了抱拳,弯下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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