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半夜,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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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总管端着夜宵走了进来,对仍在批阅奏折的西门深道:“皇上,夜深了,吃点东西解解乏吧?”
西门深“嗯”了一声,一边接过碗筷,一边还视线不离奏折。
太监总管壬圃默默退到一旁,安静地打量着西门深。其实从君王的角度来看,西门深不沉溺酒色,不昏庸残暴,每日勤勉执政,每夜批阅奏折至深夜,政务繁忙的时候,他甚至连续几夜直接在尚书房过夜,这样的君王,绝对是标准的好皇帝。但是……
“壬圃,”西门深头也不抬地道:“你打量朕也打量很久了,有话就说吧。”
壬圃连忙跪下道:“奴才无意冒犯皇上,奴才只是想说——皇上,外面下雨了。”
“朕不是聋子,朕听得见。”
“可是……颂王还在外头跪着呢。”壬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西门深笔尖一顿,继而一脸淡然地道:“朕又没让他跪,是他自己要跪的。既然他愿意跪,那就让他跪着吧。”
壬圃不忍道:“可是……听这雨声是越来越大了,只怕颂王的身体……”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若是身体撑不住,自然会回去的。你就不必操这份心了。”
既然皇帝如此说,壬圃也不好再多嘴,于是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雨声果然越来越大了,天空中甚至打起了闪电,雷鸣一声催着一声,听起来格外惊心。
壬圃虽然口上不能说,却还是忍不住往窗户的方向看去,希望西门涉已经离开。
西门深终于批阅完所有的奏折,站起身来,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故作无意地踱至床边,撩起窗帘瞥了一眼——那个身影仍直挺挺地跪在门外。
他蹙了蹙眉,心里突然涌过一阵烦闷与焦躁。
壬圃趁机上前请示:“皇上,要回寝宫休息么?”
“不回了,今晚就在这里睡!”西门深挥了挥手,大踏步向里屋走去。
壬圃默默叹了口气,这皇帝不是真想睡在尚书房,而是不想出去与颂王碰面吧。
这兄弟俩的拧乎劲,让旁人看了也不得安生。
雨下了一整夜,西门涉便在门外跪了一整夜,但是西门深始终没有出来见他,也始终不肯妥协一步。
第二日凌晨,壬圃推门出去,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西门涉,不由重重叹了口气:“王爷,您这又是何苦?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认定了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更改,您这不是……逼着他跟您翻脸么?”
西门涉沉默半晌,才低低苦笑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壬圃见他终于松动,忙俯身去扶他。
西门涉在雨地里跪了一夜,双腿早已麻木,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他缓缓提起眼眸,定定望了窗台片刻,双瞳寂静如灰。
在窗台之内,西门深也是一夜未眠,此刻正负手立在窗帘之后,透过缝隙望着西门涉,神情疲惫。
然后,他目送着西门涉缓缓转过身去,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步一顿地渐渐走远。
那一瞬间,西门深突然有一种预感,也许这一次,他将失去最后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站在窗边,神色木然地望着窗外。
西门涉走出宫门的时候,正与苏匿擦肩而过。
苏匿驻足回头看着西门涉的背影,而西门涉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苏匿。
苏匿看了他半晌,张了张口,始终没能叫出声。最后,他还是回身进了宫。
因为姐姐被晋升为婕妤的关系,西门深恩准他进宫探望自己的姐姐。来得有些早,时间很充裕,所以苏匿放慢了脚步,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
但是思绪渐渐又飘回到西门涉的身上,刚才看见西门涉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有些在意,细细想来,似乎他的头发、衣服全都湿透了,模样看起来很狼狈。
此时两个小太监迎面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道:“听说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颂王便在尚书房门外跪了一整夜,皇上愣是不肯出来见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个不以为然地道:“据说颂王是为了给谁求情,皇上不许,他就跟皇上耗。亏得皇上是个好脾气的,没有跟他发作。到了今天早晨,颂王也便知趣地退了。”
苏匿凝神听了这番话,便猜到了七八分,渐渐变了脸色,转身便往宫门外跑去。
天牢的狱卒没有想到西门涉会这么早来,且见他神色有异,生怕他劫狱,怯怯地拦了他道:“王爷,您这是……”
“本王奉皇上旨意而来,你们退下。”
几个狱卒互相看了一眼,虽不知西门涉所言是否属实,如果西门涉真打算劫狱,凭他们几个人的武功,只怕拦也拦不住。
双方僵持了片刻,几个狱卒只得默默退开了。
夏浅微尚在浅寐,听见开门的声音,便立即惊醒过来。
当她发现进来的竟是西门涉,不由怔了一下,随即坐起了身子。
西门涉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身来,双手捧起她略显苍白的脸,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西门涉的唇冰凉如水,让夏浅微不禁打了个冷战,她心里有些困惑,但是什么也没问,显得异常乖顺。
“染之,染之……”西门涉定定望着夏浅微,一边用指尖描摹着她的眉眼,一边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虽然知道她的本名叫夏浅微,但是唤了四年的名字,不是说改便能改的,就像自己已经投注了生命般凝重的爱情,不是说拔便能轻易拔出来的。
过了良久,西门涉缓缓收回了手,低声道:“染之,如果我说,我这次来,是为了让你供出你弟弟的藏身之处,你会不会恨我?”
夏浅微蓦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西门涉:“王爷,你说什么?”
“皇上已经知道你把你弟弟藏起来了,如果你不说,皇上终有一天也会找到,倒不如你主动说出来,皇上答应留他一命,将他流放为奴……”
“啪——!”夏浅微抬手给了他一耳光,西门涉被打得撇过脸去,脸颊上隐约浮现出五个手指印。
夏浅微气得浑身发抖:“皇帝一定要我们姐弟二人的性命,那便让他拿去好了。如果苟活在这世上的代价是沦为奴隶,那还不如保持尊严地死去。”
西门涉抓着她的手道:“染之,只要我西门涉还在人世,便会拼尽全力护住他的,你信我!”
夏浅微将手抽了出来:“别说我不同意,我弟弟也不会同意的。”
西门涉的目光黯了几分,声音低哑地道:“染之,别逼我对你用刑。”
夏浅微怔怔看了他半晌,突然露出惨淡的笑容:“王爷想如何用刑?剥皮,插针,还是梳洗?”
“我不会让你受皮肉之苦。”西门涉顿了顿,对身后的狱卒道:“将她绑起来。”
那些狱卒俱是一怔,前一刻两人还耳鬓缠绵,后一刻居然就开始用刑逼供了?其中两人反应较快,立即上前按住了夏浅微,往她手脚上捆镣铐。
夏浅微也不挣扎,只是瞪着西门涉,紧紧抿住双唇,一副“死也不说”的架势。但是当她看见西门涉亮出手中的**针时,脸色突然就变了。
看着西门涉手持**针一步步靠近,夏浅微慌了手脚,声音发颤地道:“西门涉,你不要做得太绝!”
西门涉双唇抿成了一线,一手轻轻托起夏浅微的下颚,一手已经探至她的后颈。夏浅微只觉后颈传来一阵刺痛,便知那针已经刺了进去,顿时心下一片冰凉。
夏浅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神涣散了一瞬,但随即又努力恢复了焦距,狠狠瞪着西门涉。
她的眼瞳中,已经染上了迷蒙的恨意。
西门涉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她用目光一道道凌迟着,痛不欲生。他咬紧牙关,将**针扎到了底,然后轻轻拔了出来,强迫自己用冷静的声音道:“染之,告诉我,你弟弟现在何处?”
夏浅微紧闭双唇,沉默地看着他。**针的药效渐渐开始发挥作用,她的瞳孔焦点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看得出她正在努力维持自己的意志力,坚持不懈地与**药作斗争。
苏匿急匆匆冲了进来,一看这场面,便知道自己来晚了。他不顾狱卒阻拦,奔到夏浅微身边,解开她手腕上的镣铐。
夏浅微失去了双臂的支撑力,身子便渐渐瘫软了下去,西门涉一把捞住她,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苏匿不可思议地转头看西门涉:“王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西门涉恍若未闻,只是一心一意抱着夏浅微,在她耳边追问:“染之,告诉我,你弟弟在哪里。”
夏浅微泪水涟涟,瞳孔焦点散了又散,终于没能再聚起来,但是她依然紧紧咬住下唇,死活不肯松口。
西门涉一手探入怀中,取出第二支**针,出其不意地扎了下去,看得苏匿倒抽一口冷气。
他突然想起四年前,夏浅微承受了两支**针,差点发生意外的事情,不由一阵紧张,大声道:“王爷,你清醒一点,你不能……”
他话没说完,已经被西门涉横掼一手,推到了一旁。
西门涉一手托着夏浅微的后颅,用额头轻轻抵在夏浅微的额头上,颤声道:“染之,告诉我,好不好?只要你愿意说出来,我立即停止用针,不再让你受这样的痛苦。”
然而不管西门涉如何哀求,夏浅微仍是不肯开口,她的意识已经变得一片混沌,双手却不知何时紧紧揪住了西门涉的衣袖,力气大得像要将他的袖子撕碎。
西门涉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滴落下来,砸在她的脸颊上,与她的眼泪混在一起,湿成了一片。
他颤抖着手指再度取出第三支**针,苏匿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一叠声地求他:“王爷,够了,再扎下去,染之会死的,会死的!”
西门涉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渐渐收住了眼泪,面色变得沉静而可怕。他一掌将苏匿震开,然后朝夏浅微后颈扎下了第三针。
夏浅微的目光逐渐变得空茫,紧揪着他衣袖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力道,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化风而去。
西门涉将染之轻轻拢在怀中,轻声呢喃:“染之,我会妥善安置你弟弟,不会让他沦为奴隶,你信我。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们永远不分开。”
夏浅微咬住下唇的贝齿终于松了一松,梦呓般喃喃道:“净……城……”
然后她的手垂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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