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涉离开京城不久,夏浅微便跟着苏匿进了宫。【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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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西门深的时候,夏浅微行了拜见大礼。
西门深沉着一张脸,面上不带一丝笑意,冷冷看了她片刻,也不让起身,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你四年前便扮作男儿身参了军?”
“是。”夏浅微早就料到皇帝背着西门涉召见她,肯定不会存什么好心。
刚开始还有些惶恐,如今见了驾,反倒镇定了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人头落地。
一旦想穿了这些,她也便没什么好怕的了,皇帝问什么,她便照实答。
西门深又问:“你参军的事情,你家里人知不知道?”
“外公刚开始不知道,我是离家出走的。等我参了军,他才知道,这个时候我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除了你外公呢?”
“还有弟弟。我和弟弟从小是被外公抚养长大的。”
西门深明显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除了你外公和弟弟呢?别的人还有没有知道的?比如你父亲?”
“我爹他……应该不知道。”
“这么大件事情,他居然不知道?”
“我和弟弟从小跟着外公生活在马道村,我爹对我们不甚关心,直到太后……姑母打算给我赐婚了,我爹才想起还有我这个女儿。”
西门深沉默了一下,接着又问:“那么你姑母知道你参军的事么?”
“刚开始应该是不知道的,后来为了赐婚的事情,似乎暗中派人调查我,再后来也便知道了。至于知道得究竟有多详细,我不太清楚。”
皇上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既然你姑母知道了,那么你爹应该也知道了。”
夏浅微保持沉默,既然皇帝一定要把他父亲拖下水,她也实在无话可说,谁让父亲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夏太后指哪打哪呢,如今遭了难被捆绑株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西门深又问道:“你当初参军,可是有意接近颂王?”
夏浅微大着胆子直视西门深:“我那时只听过颂王威名,尚未见过颂王真貌,何来‘有意接近’之说?”
“既然不是有意接近,为什么刚入伍没多久,便被颂王选中并纳入‘暗颂’了?你的运气也太好了一点。”
夏浅微笑了:“我运气好不好不知道,不过要说为何一入伍就能接近颂王,这还得问问苏将军,当初不是苏将军硬将我从百夫长那里讨了去的么?”
一旁的苏匿颇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确实是属下疏忽。”
西门深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环,原本想拿捏夏浅微的把柄,反倒踩着了自己的脚,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他想了想,便将这事暂且揭了过去,又道:“后来夏太后为你和颂王赐婚,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夏浅微深吸一口气,面色坦然地道:“这件事上,姑母曾事先问过我的意见,虽说如今回想起来,不论我答不答应,最终要被赐婚给颂王的结局是无法改变的,但当时的确是我自己答应了的。”
西门深眯起了眼睛,仿佛终于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话题:“夏太后在为你赐婚的时候,可是交代过你什么?比如说,叮嘱你耍些手段迷惑颂王,然后将他拉拢到你们夏家来?”
夏浅微摇了摇头:“姑母没有说这些,只问我愿不愿意嫁给颂王。”
“她这么问,你就答应了?”西门深显然不信。
“我答应,是因为我心里喜欢颂王。我在颂王身边跟了四年,偷偷喜欢了他四年,突然有一日,别人告诉我说,我可以嫁给颂王,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就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我便张口咬了上去。我没有料到这块馅饼是个陷阱,吃下去会害人害己。”
这番话说得万分直白,简直就是夏浅微目前心情的真实写照,即便是西门深和苏匿,听了也是一怔。
过了半晌,西门深才幽幽道:“如此说来,你是后悔爱上他了?”
“我从不曾后悔爱上他,如果命运让我有机会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迷恋上颂王。只不过,我不会再答应嫁给他,我会告诉他事实,让他远离陷阱。”
这番剖白,听得苏匿在一旁都有些唏嘘了。
西门深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转了话题:“这一次朕召见你,不是为你脱罪,只是想亲眼看一看,西门涉爱上的女人,究竟是何等模样。且不论你违反军纪,女扮男装蒙混入伍,单是夏家支持夏太后母子谋反一罪,你就已经脱不了干系了。我趁着西门涉离京的时候召见你,是为了给西门涉留些颜面……”
他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向一个阶下囚解释,心里突然有些烦躁,于是疲倦地挥了挥手:“你去天牢里呆着,等候发落吧。”
夏浅微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说,又向西门深拜了拜,退了下去。
西门涉率领一队精骑,追击一日一夜,终于在文釜城外将西门洵等人捕获。
西门洵的随从眼见奔逃无路,便想着弃械投降,却仍被一一斩于马下。西门洵知道,这一次,西门涉是不打算活着带他回去了。
既知偷生无望,西门洵反而不跑了,一剑斩杀了自己的坐骑,然后拿剑横在自己颈项间,迎视着西门涉的目光:“二哥,你要杀我容易,但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西门涉料想他此刻也耍不出什么诡诈,施施然从马上跃下,淡淡看着他:“你说。”
“我知道你和大哥自小就恨我,在我还未懂事之前,大哥就曾经偷偷害过我。”
西门涉怒道:“你别血口喷人!”
西门洵冷笑:“死到临头了,我对着你诬蔑大哥有什么意思。我只想告诉你,大哥他外表仁义道德,骨子里薄情寡恩,现在他借你之手除去了我,日后他也会借别人之手除去你,直到把自家兄弟都除个干净,他才能高枕无忧。”
“满口胡言!”西门涉怒极,拔剑刺向西门洵。西门洵不闪不避,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西门涉。
剑锋在距离他喉间一寸的地方生生止住。
这一瞬间,西门涉突然有些恍惚。记得西门洵尚未记事的时候,非常喜欢黏人,尤其喜欢黏着他,总是穿着裤衩摇摇晃晃跟在他身后,口齿不清地唤他“二哥”。
那个时候西门涉的母后已薨,先帝将他与西门深兄弟俩托于夏贵妃照料,西门深表面对夏贵妃十分恭顺,暗地却不时地提醒西门涉,要小心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搞不好母后就是被她害死的。
一年之后,夏贵妃被册立为后,更是坐实了西门深的猜想。兄弟二人越发痛恨夏皇后,顺带着连年幼无知的弟弟西门洵也恨上了,西门洵想跟他们玩耍,他们便千方百计避着他。
初时西门洵尚不知趣,两位哥哥躲到哪里,他便追到哪里,还以此为乐。但在某日午后,西门涉看见宫人从水池中将溺水的西门洵捞上来,夏皇后哭得快要晕厥,先帝脸色阴沉,却查不出凶手,他跟着西门深垂手站在一旁,惶恐得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那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但是西门涉明显地感觉到,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唤着“二哥”的小屁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每每见面,便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西门深,眼中带着薄薄恨意的西门洵。
那个时候,他并未将这一变化留在心上,只是奇怪西门洵溺了一次水,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子,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才回味出那次溺水事件背后的猫腻。
西门洵见他沉默不语,神色凄楚地道:“我母后固然野心勃勃,但大哥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他们二人明争暗斗了十几年,究竟谁欠谁更多一些,还未可知。自父皇驾崩之后,衡黎便成了大哥的囊中之物,母后夜夜自梦中惊醒,生怕大哥有一日会将我们母子俩绞死。
“我相信母后的惶恐并非空穴来风,大哥隐忍了这么多年,终有一日会将自己的眼中钉连根拔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抗,搏他一搏。如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二哥要取我项上头颅,我也无话可说。
“其实我并不羡慕大哥的位置,他坐着那个王位,终有一日会坐成孤家寡人。我唯一羡慕的是,他始终有二哥忠心辅佐,愿意拿性命为他稳固江山。而我只有一个母后,如今母后还被囚于深宫,生死未卜。”
西门涉听他叨叨絮絮说了半晌,脑中突然闪过夏浅微的影子,不由分了分神。
就在此时,西门洵突然面西而立,大吼一声:“母后,不肖子洵儿先您一步去了!”说完,拿剑往脖子上一抹,猝然倒下。
西门涉伸手虚挽了一下,却不知自己究竟要挽留什么。望着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西门洵,他内心戚戚然,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西门洵说大哥薄情寡恩,其实也未必就是完全诬蔑。年少的那些往事,西门涉忘了大半,也不愿意再去细细回想,而后他远离宫廷,去了沙场,对于西门深与夏太后之间的明争暗斗,正如西门洵所说,究竟谁欠了谁更多一些,恐怕是就连当事人都说不清楚了。
有些事情他知道一些,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有些事情他可以想明白,却不愿去深究。如今这些纷杂的思绪却一股脑儿全部涌了回来,逼得他近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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