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第二日,还有诸多的规矩要做,姐妹俩能说话的时辰并不多,苏尚宫很快就来催促更衣。
七姜退到门外等候,再见茵姐姐,太子妃已然换上庄重贵气的宫袍,接着要与太子汇合,去供奉了列祖列宗牌位与画像的殿阁行礼。
规规矩矩地将太子妃送出来,半道上遇见太子一行,而展怀迁就在他身后。
“不必跟着了,宫里人多,早早退下吧。”太子瞥了眼七姜,见她脖子上缠着纱巾。
时下才入秋没几日,白天日头下站久了还嫌热,若不是为了遮挡被掐脖子的淤痕,谁能大太阳底下系纱巾那么闷热。
项景渊心中有感激,但不得不端着太子的架势,只淡淡地说,“好生保重身体,时常进宫来与太子妃作伴才是。”
七姜没说话,只是欠身领命,而后与展怀迁一起让在路边,待一对新人走远,他们才直起身子。
“给温言夫人道喜。”展怀迁轻声笑着,稍稍拢袖作揖,说,“下官展怀迁,见过夫人。”
七姜一脸娇嗔,得意地抬起下巴:“好说好说,往后还请展大人多多指教。”
奈何这是宫里,不容小两口说玩笑话,好在祥英殿那头也散了,展怀迁陪着七姜稍等片刻,就遇见了母亲。
大夫人从远处走来,见一对孩子立于宫墙下,恍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与展敬忠新婚后,也曾进宫来谢恩。
金瓦红墙犹在,又有年少儿女来,再过二十年,姜儿和怀迁,是不是也会如此看着他们的孩子。
那时候,自己未必还在这人世,而展敬忠……
“母亲。”七姜等不及,先迎了上来,唤醒了大夫人的思绪,但见姜儿已经到了跟前,高兴地问着,“娘,我们能出宫了吗?”
大夫人颔首:“可以走了,怀迁呢,他也没事了吗?”
展怀迁跟了过来,禀告道:“儿子要去安排外藩使臣离京的事务,再过一个时辰,太子前往天牢审问晋王,儿子也要跟去。”
大夫人道:“忙去吧,我会把姜儿送回家,这会子太师府必定热闹,封了上三品诰命夫人,多少人家要来道贺,我去看能不能帮上忙。”
七姜和展怀迁都很惊讶,彼此看了眼,便招来母亲的嫌弃,大夫人嗔道:“别一惊一乍的,不过是为了姜儿的体面,与你父亲不相干,与太师府也不相干。”
展怀迁忙道:“儿子可什么都没说。”
大夫人笑:“你这语气,学得七姜一模一样。”
反倒是七姜一本正经,故意端着说:“这里可是皇宫,还请母亲和相公谨言慎行。”
如此,母子三人高高兴兴地散了,展怀迁赶去忙公务,婆媳二人也顺利离开了皇宫。
然而上了马车,七姜才露出辛苦的神情,掀起层层叠叠的裙摆,挽起裤腿,果然,膝盖上薄薄一层血痂全破了,鲜血透过了纱布,扯下来时钻心的疼。
大夫人看呆了,心疼着急地问:“怎么不说呢,为何要忍耐着?”
七姜弱弱地笑道:“其实光站着、走着都不打紧,就是站久了坐下疼,坐久了站起来疼,这一拉一扯的,娘明白我说什么吗。”
“你这孩子,真真是……”可大夫人不忍责备,唯有小心呵护着,待车马到了太师府,舍不得七姜再多动弹,命人备了软轿,从西角门径直送入观澜阁。
捂了半天的伤口要先清洗,疼得七姜眼泪横飞,再后来除去解手再不被允许下地,大夫人更是亲自去前厅应付宾客,不愿让才封了上三品诰命夫人的儿媳妇被人嘲笑。
不多久,瑜初从前厅退了下来,她毕竟不是展家女眷,大夫人既然来了,还是回避的好。
然进门就见七姜四仰八叉地躺着,毫无仪态规矩可言,见是她来了,也只挥了挥手说:“郡主见谅,我的伤口又破了,母亲不让我动。”
瑜初走近后,摊开了七姜的手掌,便见掌根也磨破了皮,只因不被拉扯,血痂好好地长起来,过几天能好。
“就安心叫人伺候几天吧,你如今可是大功臣,是皇家的恩人。”瑜初笑道,“开国数百年,仅有几位女子破格封赏诰命,你将来要被写入青史了。”
七姜满不在乎:“娘娘只是为了方便我进宫见太子妃,我这个诰命不含什么真金白银的,我心里明白。”
瑜初啧啧道:“换做别人,那是要吹上天了,你还在这儿谦虚呢。也罢,若因此得意忘形飘飘然,就不是你了。”
七姜抬起头,还是有几分得意的,笑道:“说起来,我也为郡主除了心头大患,您不感激我吗?”
瑜初淡淡一笑:“还是感恩皇上来得可靠些,若非皇上默许,昨夜那样严苛的关防,晋王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接近太子妃。他本该是最被死死盯着的人,闹出这样荒唐的事,谁都知道皇上什么意思。”
七姜问:“所以大家都猜得到?”
瑜初颔首:“皇上很少在朝堂上呵斥群臣立威,可总能在这些事上,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当然大臣们也明白,只要忠于朝廷忠于皇上,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七姜忍不住坐了起来,问道:“皇上不在乎大臣们知道自己的心机,甚至、甚至是阴险?”
瑜初新奇地问:“难道你要个傻子坐在金銮殿上,岂不是天下大乱,君臣之间最大的默契,不就是知道你不在乎我,我也不拿你当回事吗?”
七姜听不懂了,皱着眉头问:“我、我不太明白……”
瑜初便放慢语速,明明白白地告诉七姜,纵然是当今太子,乃至太子妃,七姜都要给自己留一分余地,不必付出全部真情,要时时刻刻都清醒那几个字,伴君如伴虎。
瑜初说:“云七姜,从今日起,算得上是你正式被卷入皇权斗争的世界,你要清醒冷静,明白自己做的每件事是为什么,即便我们一心一意拥戴太子妃,也不能迷失自己,不能随随便便被人带着走。”
七姜钦佩地望着郡主:“这些道理,您都从哪儿学来的?”
瑜初笑叹:“你早十年上京,也不必我多费唇舌了。”
正说着,张嬷嬷匆匆忙忙进门来,七姜觉着没好事,果不其然,赶着这时节凑热闹,才刚快马送进京城的消息,萧姨娘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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