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家那几位,展敬忠早就打发了,岂能容他们在京城街头乱窜,此番也会将自家从宗谱中除名,他们父子之于宗家嫡系早出了五服,更何况太师府的门楣,已不是宗家能高攀的。
“这么多年,为了大事小事弹劾你爹的还少吗,不多这一桩。”展敬忠淡淡一笑,打发儿子说,“回校场去吧,你的职责,是为皇上带好兵马。”
展怀迁行礼告退,匆匆离开皇城,展敬忠立于高阶望着儿子远去,心却隐隐一空。
这几日没有了儿子儿媳妇的家,清冷得让他恍惚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
“自然,也该多陪陪你娘。”展敬忠轻轻念了一句,“姜儿这孩子,是个福星。”
转眼,一日过去,太师府马车从学堂归来,怀逸下车进门,走到大院门外,却停下脚步,朝着观澜阁的方向望去。
“哥儿,少夫人还没回来,听说要在惜园住下了,刚好二公子从校场过去比进城便宜。”下人殷勤地告知,“观澜阁的下人,今天也过去了一拨,看样子,不住上十天半个月,二公子和少夫人不会回来。”
“知道了……”怀逸心里很失落,闷闷地转身回院子,低着头也没看前方的路,连母亲等在门里都没瞧见。
萧姨娘眼睁睁看着儿子从面前走过,发愣的当口没顾得上唤他,而方才的光景她看得真真切切,这两天都是一样的,怀逸在盼着他二哥回来,不……恐怕,是盼他的二嫂回来。
每每想到这里,萧姨娘就心口揪紧,怕就怕儿子心里有了什么念头。
这一两年的还不算什么,四五年后他该娶妻生子了,若还走不出去,岂不是要闹出大笑话。
闹笑话还是小事,怕就怕老爷和二哥儿因此与怀逸生了嫌隙,他一个庶出子,将来就什么都没了。
偏生这些话,这些念头,只能在萧姨娘心里,天上地下无一人可倾诉,难道眼睁睁看着儿子,陷入逆伦的情网中。
“不会不会,他还是个孩子……”萧姨娘不得不告诫自己,“别多想了。”
天色渐暗,展怀迁紧赶慢赶到了惜园,还是过了晚饭的时辰。
担心七姜会等他,脚下步子走得极快,带着一身风尘到了房门外,可屋子里又是静悄悄的。
张嬷嬷不知从哪儿走出来,悄声说:“哥儿今天怎么不换衣裳就回来了,瞧瞧这一身的土。”
展怀迁说:“怕耽误,想着回来再换。”
张嬷嬷便命丫鬟预备热水,好伺候公子洗漱更衣,一面又道:“少夫人今天玩累了,下午回来吃了几口点心就睡着了,大夫人不让叫醒,晚饭还没用呢。”
“我白天见到她了,在水田里嬉戏,那么凉的水,她光着脚进去吗。”展怀迁说着,往里屋伸了脑袋,可惜一切都叫屏风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倒也没着凉,那会子日头烈得很,少夫人玩得一身汗。”张嬷嬷无奈地说,“还是大夫人宠的,谁家媳妇敢这么闹腾,回到家里都成泥猴了。”
展怀迁笑而不语,沐浴更衣后,便来向母亲请安。
大夫人正临帖,头也不抬地说:“白日里,你去了庄园吗,我隐约见到一驾马车。”
展怀迁走近些,轻声道:“是护送太子来见陈茵的。”
大夫人不禁停下了笔,问:“这是怎么说?”
展怀迁道:“儿子觉着,太子并不厌恶陈茵,背后必定还有什么缘故,他说了一句,错不在陈茵,眼神里没有半分憎恶。”
大夫人放下笔,展怀迁便拿了帕子递给母亲擦手,母子俩走到桌边,他又给娘递了茶水,大夫人一愣,嗔道:“怎么这样殷勤,像个小媳妇似的?”
展怀迁不服气:“伺候母亲怎么就殷勤了。”
大夫人欢喜地看着儿子:“这成了家,就是细心了,长大了。”
展怀迁抱怨:“我可是您亲儿子,不带这么逗着玩的。”
大夫人笑着吃了茶,又正经地说:“太子和陈茵之间,我们不得轻易插手,太子并非糊涂偏执的人,而陈茵呢,也是天生有骨气的。他们自有他们的姻缘,他们也有他们的责任,储君和未来的中宫,儿女情长在家国之前,又算什么呢?”
“是,儿子也这么想。”展怀迁道,“儿子不会帮着太子做糊涂事,您放心。”
“去用饭吧,这几日怪辛苦的,瞧着都瘦了。”大夫人说,“往后回来了,不必日日过来请安,娘若是想见你,自然会派人去找。”
展怀迁道:“关于由您来教导姜儿的事,我们还没商量好,她心中有些自卑,怕自己太过蠢笨惹您不喜欢,倒也不是抵触这些京城的规矩礼教。”
大夫人说:“太子和陈茵有责任,你和姜儿一样有责任,姜儿若愿与你长长久久,她便注定避不开这世俗。更何况,有朝一日陈茵当真成为了皇后,身为皇后的闺中密友,姜儿就有更多身不由己的事。她如今十七岁,可以霸道发脾气,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二十七岁呢,三十七岁呢?”
展怀迁说:“娘的心意,儿子都明白,可儿子更珍惜七姜身上本来的纯真,不愿她被世俗污染。”
大夫人淡定地说:“莲出淤泥而不染,世俗再脏再龌龊,只要人心是干净的,她就永远还是最原来的她。相反,儿子啊,你难道就不会变吗,不如先管好你的内心,姜儿想怎么活,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要遵循你的喜好和心意?”
展怀迁怔怔地看着母亲,是啊,他不喜欢他不愿意,又算什么呢,那不是七姜的人生吗?
“怪不得,您会喜欢她。”展怀迁感慨道,“表哥……”
大夫人望着儿子:“恒儿?他怎么了。”
展怀迁险些说漏嘴关于何世恒和玉颜的事,慌忙岔开话题:“表哥也说,姜儿很像您。”
大夫人点了点头,但很突然地问儿子:“你哥为什么突然想考功名,他是不是有了心事,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展怀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说道:“可能就是到了年纪,兄弟们各有成就,他坐不住了。”
“也是……”大夫人觉着有道理,“他原本就不是爱胡闹的孩子,且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材。”
此时,梁嬷嬷进门来,笑道:“才传话过来,哥儿的晚饭送过去了,少夫人也醒了。”
大夫人便道:“去吧,明日起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多陪陪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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