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姜却说:“大小姐有她自己的一辈子,就算嫁了甄家,倘若婆母慈爱、夫妻和睦,那么她的好日子,也是何表哥你给的吗?”
何世恒怔然,仿佛没听懂这些话。
七姜正经道:“既然不是,那她的苦日子,也与你不相干,打骂折磨她的是甄夫人,你为什么要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最初你的犹豫,是为了家族亲人考虑,难道有错吗,相反是你有担当,后来错过姻缘,即便你不在京城,大小姐她自己为何不反抗呢?”
何世恒眼圈泛红:“我至今……也不明白,哪怕她找怀迁说呢。”
七姜道:“我想,这也是我会在这里的缘故,一路上我有无数的机会逃跑,但是和大小姐一样,何表哥,这是我们自己的决定。既然决定了,是苦是甜,都与旁人不相干,是我们自己要面对的。”
何世恒幡然醒悟,他的自责后悔,仿佛玉颜的人生是属于他的,是该由他来支配的,可明明他什么都不是,不该这么想,他该想的,是将来如何让玉颜过上好日子。
“话说,反正没人知道你和玉颜的事,亲家表妹病得重,你来探望探望,也没什么吧。”七姜轻声道,“夫人明天不是要来府里吗,你跟着一起来,我安排你去见玉颜。”
何世恒紧张地看着七姜:“这不合适,我怕害了她。”
七姜说:“没有人会知道的,从前你们不也大大方方的吗,再说了,我和展怀迁成亲后,你还往我们、往我和他的屋子里跑,这你都不避讳呢,所有人只会以为,何家大公子又疯疯癫癫了。”
何世恒这会儿,竟还有心思抠七姜言语中的细节,这丫头倘若真不在意怀迁,又何必那么刻意地避嫌,他默默记在心里,口中道:“话是如此,就怕我见了她会冲动,因此甄家治丧,我都没露面。”
七姜故意说:“果然呐,你连见面都不敢,又怎么让大小姐有底气想这件事。”
何世恒好奇地问:“姜儿,为何称呼玉颜大小姐?”
七姜说:“偶尔也会叫名字,但大小姐比我大几岁,我直呼她的名字,总是不太礼貌的。”
“可你是她的嫂嫂。”
“我……我不是。”
七姜垂下了眼帘,稍稍冷静后说:“吃菜吧,都凉了,明天你若是和夫人一道来,我替你安排。”
何世恒不再追问,说道:“对了,拜帖里应该没有提到,但祖母的意思,明天我娘会接你去司空府住几天,你可以收拾一些东西。”
听说这话,七姜喝汤的勺子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情愿,但没有当面说出来,继续吃饭。
午后,带着玉颂和丫头们返回太师府,正如出门前对张嬷嬷保证的,并没有瞎逛疯玩得没了分寸,更亲自送玉颂回秀景苑,没想到这个时辰了,四夫人还没回来。
“嫡母烧香,总是要一整天。”玉颂如今对着二嫂嫂,改口叫嫡母,不再称呼母亲了,说道,“今日初一,好些府里的夫人小姐都会去烧香,因此会有些应酬。”
七姜嫌弃道:“菩萨都要嫌烦了,她们不诚心去拜菩萨,不过是借口出去玩。”
玉颂说:“可是嫂嫂也带我出去玩。”
七姜摇头:“四夫人若大大方方,她去哪里都行,可她总是借口烧香拜佛去办别的事,回过头又不让你们正大光明地出门,这算什么?”
玉颂忙安抚道:“嫂嫂不生气,今天咱们多高兴啊。”
是啊,今天玩得很开心,七姜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看着她进门被大嫂嫂接走后,才折回观澜阁。
张嬷嬷早早就备好了热水,她一进门,就被要求沐浴,并将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换了,自然七姜还是不习惯有人伺候她沐浴,嬷嬷只是帮她洗了头。
洗头时,张嬷嬷问少夫人出门都吃了些什么,要全都记下来,以防之后肚子疼不舒服了,好找郎中对症下药,说是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这府里的规矩如此,七姜就不反驳了,把吃过还记得的都报了一遍,接着就提到了玉器店里那位气质高贵的姑娘。
张嬷嬷奇道:“惊动了衙门官差?”
七姜说:“可不是吗,把我们都撵到路边去了。”
张嬷嬷啧啧道:“这来头可不小,便是我们府里,也不敢轻易惊动官兵。”
七姜问:“那么,就是比太师府还厉害的人家?”
张嬷嬷小声念着:“该不会是宫里的人吧。”
“是公主吗?”
“不能够,眼下没有在您这个年纪的公主。”
“那是王府里的郡主?”
“兴许吧……横竖您没得罪人,还帮了人家,总是好事。”
七姜笑道:“所以得多出去走走,才会遇见好事,嬷嬷您说呢?”
知道少夫人图什么,张嬷嬷嗔道:“那也不能见天往外跑,不成样子,少夫人,明日跟了亲家夫人去司空府,您也要端着些,司空府虽说融洽和睦,那也是规矩极大的。”
七姜的心情低落下来:“嬷嬷,我不想去。”
张嬷嬷奇怪:“您不是一直说司空府好,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
七姜摇头:“她们的确好,可我跟她们并不熟。”
张嬷嬷手里轻柔地为孩子捋顺青丝,眼睛一转,笑道:“这事儿,奴婢不好做主,您和二哥儿商量,让二哥儿出面谢绝舅母,不就得了?”
七姜心底一叹,她都好几天没和展怀迁说话了,算了,大不了自己来拒绝。
是日夜里,展怀迁回到府中,最先见到了嬷嬷,问她:“今日玉颂跟出门,回来有没有被婶婶为难?”
嬷嬷摇头:“一切安好。”
展怀迁颔首:“那就好。”
见哥儿要往书房去,张嬷嬷问:“您就不问问少夫人?”
展怀迁有些尴尬,勉强道:“若有什么事,福宝早就说了,想必是没事。”
张嬷嬷说:“可少夫人的确有心事,哥儿不妨去问几句。”
展怀迁淡淡地说:“嬷嬷既然知道,就请告诉我,我若能办的,早早为她办妥了也好。”
“哥儿……”张嬷嬷忍不住了,问道,“您和少夫人怎么了,前阵子还好好的,少夫人来月事,您还给扎针来着,怎么突然就生分起来?”
展怀迁说:“没有的事,我们和平日一样,只是我最近太忙了。”
张嬷嬷摇头:“您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奴婢,自然奴婢是不该多嘴的,可您看在少夫人孤身一人在京城的份上,多包涵包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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