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替自己的主子内疚，他知道他家慕爷为什么来。
唉，小豆芽真是个小可怜。
昨晚小豆芽给他下蒙汗药的事一笔勾销了。
沐小溪看了覃鹊仁一眼，示意他跟自己一块出去，留下他“父子俩”在房里叙叙。
沐小溪和覃鹊仁出门去了，屋内只剩下慕南陵在陪小豆芽聊天。
慕南陵带来的御用大夫放下身段，向沐小溪请教道：“沐姑娘，我想问一下，你们家用的是什么熏香啊？”
对沐小溪的称呼上他在心里为难了很久，称大姐吧，人家这么年轻，看起来就跟二八娇娘一般；称小姐吧，人家明明是个村妇，只要以姑娘来称了。
“熏香？我从来不用这些东西。”沐小溪道：“顶多用松柏啊艾草等熏熏蚊虫。”
乡坝头的人活得没那么精致，哪有那些达官贵人家里那般讲究。
大夫愣了愣：“不用熏香吗？那为什么你家里会有淡淡的松柏夹杂着花香的味道？”
沐小溪：“乡间蚊虫多，特别是入夏，我便用松柏艾草之类做了蚊香，熏蚊子用的。”
大夫：……
他就说嘛，像他这样拥有太医头衔的专职大夫都治不好慕爷的失眠症，她一个小小的村姑倒给拿下了，说得通吗？
所以，慕爷是被熏蚊子的蚊香熏睡着的？
这可要命了，总不能为了让慕爷好眠，把人家的蚊香拿去给慕爷当安眠药吧？
想了想，大夫心不甘，又猛嗅了一口，道：“沐姑娘这院子里全是这股好闻的香气，竟比市面上卖的强多了，也不知是怎么些配方，沐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他倒不是觉得眼前这位村姑有多厉害，他只是觉得奇怪，一个村姑捣鼓出来的香，竟然能令尊贵的慕爷睡上好觉。
这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从这村姑身上套出点什么秘方来，毕竟民间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偏方，会有那么一点独到之处。
沐小溪这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自己身上洒的香水味。
今儿因为要出门，她便往身上洒了一点自制的香水，只是为了掩盖生鹿肉的膻腥味而已。
于是，沐小溪爽快地告之：“松香、柏叶、香草、栀子花……”
大夫赶紧在脑中记了下来，发觉也没啥特别之处，都是世间常见的很普通之物，比起之前自己为慕爷调配的安神助眠的药物和熏香的用料普通多了。
要知道他为慕爷调配的药料全是高档昂贵之物。
不过，既然慕爷对这种廉价的药方有用，那就试试吧，他还不信自己一个专职太医配置这药方出来比不上一个村姑。
待到慕南陵从房中出来后，他悄悄把情况和他说了一下。
慕南陵下颌肌紧了紧，吩咐道：“三天之内，你把这个味道调试出来。”
让他去向一个村妇讨要香水的事他做不出来，那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慕爷您放心，三天之内卑职一定给您调配出来。”大夫信誓旦旦地说。
三天过去了。
大夫拿着他精心调制的香薰来到了漫花山庄。
“慕爷，您要的香我配制出来了，按照那村姑给的材料配伍的，香味闻起来也一样，您试试看。”
“嗯。”慕南陵点头，期待满满。
最近两天他的睡眠又不好了，他好期待能回到那一晚的安眠状态啊。
仕女进来将香装进香笼，点上，慕南陵躺下了床，青纱帐子被芊芊素手轻轻柔柔地放下。
然后仕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室，大夫守在寝室门外的茶饮间，半躺在一张塌上。
今晚他会睡在这里，观察慕大城主的睡眠情况。
寝室里分外安静，只有糊着翠绿暖烟罗轻纱的一扇窗户微微打开了一小道口子，从那道小口处传来的是夏夜的蛙鸣和虫鸣。
自然乡野的声音和微凉的夜风，夹揉着青草树叶和庄园里的花香滲进来，一盏晕黄羊皮纸灯罩罩着烛灯，亮度朦胧得像梦境。
房内，若隐若现的松柏混杂着多种花香的混和味道，缓缓地从香薰炉里飘散出来。
这样一个舒适安逸的睡眠环境，神仙府邸怕是也只能这样了。
慕南陵躺在床上，头枕碧玉铃珑枕，身搭丝滑云锦薄被，双目微阖，感受着那幽幽荡荡的香气。
屋内一片静谧。
屋外的大夫踌躇满志，他笃定地认为，慕爷今晚肯定能一睡到天亮。
他这里刚迷迷糊糊要会周公，突然之间，慕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声音低寒：“味道不对。”
大夫一惊，脑袋瞬间清醒，从榻上翻身起来，忙忙地滚进房里去。
“慕爷啊，就是这种味道啊，松柏的味道本来不宜太重，若有似无最好，若用量过重会令人感到呛的。”
蚊帐已被撩开，慕南陵烦躁地坐在床头，整个人像是头深陷牢笼的困兽：“我说味道不对。”
大夫额头开始冒汗，但又不得不用尽安抚的声音说道：“慕爷，若说有差别，那也是因各人手法的差异带来的细微的差别，是差之毫厘的那种……”
慕南陵怒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明白？”
“是，是，卑职明白了。”大夫吓得连连擦汗，“不是出自本人的手，真的很难调出一模一样的香来……”
“我不管，现在你马上调出一摸一样的香来。”慕南陵根本不听他解释，“否则，你就卷起铺盖卷滚出太医院。”
慕南陵这两天都没睡过一个整觉，眼底乌青一片，整个人都被一种低气压笼罩着，下人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的。
大夫吓得背上冷汗直冒，连声应道：“是，是，遵命！卑职这就去调制！”
他到哪里去调制啊？
即便再调制十次出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于是，他决定去云溪村走一遭，找那个姓沐的村姑讨要一些香水来。
不过，他来的不是时候，沐小溪不在家，沐小溪去给自己的师父办迁坟的事去了。
前面说了，沐小溪从小是在道观里长大的，她的师父清虚道长仙逝已三年，今日三年已满。
按照她老人家的遗愿，她要将师父的遗骸送往百里外道观舍利塔去安放，最快也得三日后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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