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春日就要出巡了,就要下江南了。
相随的文武百官不少,天下各地送来的各种文书也会转送陛下车驾,咸阳城那段时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公孙丽喜意抬首,看向身边的人儿。
若是没有外在的诸多牵挂,自己愿意长时间待在陆丰这里,好好弥补自己的过错。
惜哉。
今日和当年不一样。
天明是自己的孩子。
阳滋她们也是。
天明现在安好,自己心中是宽慰的,又有深深的难受,更有深深的自责,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也不是一个好母亲!
……
自己对不起太多人。
天明离开咸阳宫的时候,才多大?
……
一晃多年,天明长大了。
他现在很好。
许多事情,自己都可以做主,而且处理的很好,自己很放心。
陆丰。
天明在这里待不了太久,濮阳那里……自己接下来有机会也会去瞧瞧的,数十年过去,那里……不知变化如何。
阳滋所言,变化不小。
飞雪姐姐。
自己多感激。
此行陆丰,尚未真正好好的一谢,即将匆匆离去,非自己之心。
咸阳城!
这些年来,飞雪女侠她们一家人并未去过,各种心意,自己明白,也理解。
然!
一些事情和婉儿并无太大的关联。
诸夏间,无论如何,战事不显,各地安宁,庶民安居乐业,百业并济繁茂,是好事。
一个太平盛世的诸夏,对婉儿是好的。
那孩子!
的确性情像飞雪姐姐。
“咸阳!”
“婉儿!”
“……”
嬴政那个暴虐无道之人。
丽妹妹。
多年过去,一些事情的确不一样了。
……
对于嬴政,自己是厌恶的,若是有合适的机会,自己大可能还是会拿一柄剑,直接将他杀了。
丽妹妹。
当初入咸阳宫,本是迫不得已。
现在!
世事难料。
自己也曾很生气丽妹妹的选择。
她待在咸阳宫,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将嬴政杀掉的,却没有杀!反而……为嬴政诞下那些孩子。
以前!
自己略有不懂。
自从生下婉儿之后,一些事情……隐隐约明白了一些,丽妹妹……当初肯定是想要将嬴政杀掉的。
然!
天明如何?
阳滋如何?
……
自己又有些理解丽妹妹了。
尽管如此,对于嬴政……自己还是想要杀掉。
然!
果然真的杀掉嬴政,自己和师兄……,婉儿又……,世间之事,越想越是觉得头痛。
咸阳!
阳滋先前多次前来陆丰的时候,也曾和婉儿说着,带她一块回咸阳玩,自己……没有同意。
婉儿。
是想要前往咸阳的。
咸阳。
昔年,很早很早之前,自己和师兄也去过的。
这些年来,咸阳的名气越来越大,早已经是诸夏第一城了,前往?不前往?
自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
“丽妹妹。”
“嬴政他真的要将箕子朝鲜灭掉吗?”
“……”
一些事扰心。
飞雪不在多想,迎着不住袭来的海风,那般气息早已经熟悉,自己还是很喜欢的。
旋即。
语落另外一件事。
“箕子朝鲜。”
“……”
“那些事情……我有些耳闻。”
“陛下。”
“自灭掉楚国之后,陛下……陛下不为大战灭掉齐国,十多年来,对于山东诸郡一直是怀柔为上。”
“分化郡县,立下帝国法道。”
“陛下之意,那些人的存在难以剪除,唯有尽可能将山东诸郡治理好,时间长了,那些人欲要有为而不能够。”
“箕子朝鲜。”
“他们最初前往箕子朝鲜的时候,陛下就有知晓。”
“那里,也派遣不少人前往,多年来,那里的一切,陛下都知道,只是碍于山东诸郡安稳,没有将他们处理掉。”
“……”
“叶腾在燕地的功劳足够,年岁有长,继续待在燕地作用不大,当位列中枢,以为重用。”
“叶腾上呈文书,本意以兵力震慑箕子朝鲜,并不准备多做什么,也耗费不太多的力量。”
“……”
“关中灾情,那些人……多可恶了一些。”
“阳滋!”
“阳滋那孩子……若非郡侯他们在咸阳,阳滋性命难保。”
“再加上那些人在关中行事多下作,如若对咸阳宫而来,还没有什么,偏偏要对关中各地的一些普通村落之人下手。”
“……”
“陛下很生气。”
“朝廷也有臣子言语,那些人畏威不畏德,需要给于惩戒,需要将箕子朝鲜抹去。”
“……”
“陛下。”
“飞雪姐姐,你……你想要我劝说陛下,不要施为那般动静?”
“……”
箕子朝鲜。
飞雪姐姐询问这件事?
公孙丽轻轻颔首,沿着海边沙滩之地,继续缓缓行走着,拖着手中石头,将自己所知的箕子朝鲜消息道出。
朝廷之事,自己也非不知晓。
有时候,陛下也会和自己说一些。
自己!
多是听着。
欲要为宣太后、华阳太后那般……,自己无心无意。
飞雪姐姐询问陛下是否真的要灭掉箕子朝鲜?
这件事……是真的。
那件事的前因后果,自己也知晓不少,也许不是全貌,大体也为重,对那些人,自己也很讨厌的。
诸夏间。
最为广大的黔首庶民是无辜的,诸国还在的时候,那些人生死不由心,诸夏已经不在了,那些人难得安宁。
阳滋!
阳滋那孩子……自己都要吓死了。
好在。
好在无碍。
飞雪姐姐和残剑大侠这些年的动静,自己隐约了解一些,同齐鲁、三晋之地的一些人相连不浅。
大体,也没有什么大事。
所做比较多的一件事,也就是传下赵国的文字风华,教导出自赵国陉城书馆的一些道理。
悖逆之事?
并无。
商队之事,有一些。
自己……自己也曾关注过飞雪姐姐操持的商队,运转还是有力的,不为很大,也足堪所用。
欲要吩咐少府之人多多关注,甚至于助力之,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倘若真的被少府格外关注,未必是好事,也就……没有为之,自己也只是隔一段时间随意问一问。
总体,并无大事。
小事,有一些,也只是小事。
“……”
“似乎……难以有改?”
丽妹妹。
听着丽妹妹言谈之中的语气,飞雪稍稍沉默。
丽妹妹所言,自然有道理,对于那些人在关中的所作所为,自己也是不耻的。
有本事去刺杀嬴政才是真手段,杀一些手无寸铁的庶民,多无趣。
自己又不自觉想到当年秦国武安君白起坑杀赵国数十万兵士,那些人……亦是死的冤枉。
丽妹妹。
这些年来,她的一些心思……有改。
也是。
也应该有改。
岁月之下,自己的心有变,何况丽妹妹。
箕子朝鲜的事情,近些日子,诸夏间一些相熟的人也有传来文书,希望自己和师兄前往帮忙助力。
也希望自己同师兄邀请另外的一些人手相助。
尤其。
还有提到天明,希望借助天明的特殊身份,可以有些助力,可以让箕子朝鲜避过这一次灾劫。
而今。
听丽妹妹之意,有些难?
“……”
“难以有改。”
“不过,如若飞雪姐姐你们在箕子朝鲜有一些朋友,若可……,我可向陛下求情。”
“使他们罪不至死。”
“飞雪姐姐,我……,如今的诸夏,我亦是不太希望箕子朝鲜的人太放肆。”
“他们那些人都是诸国王公贵胄之人,失去一切,想要重新得到往昔的一切。”
“就算他们可以成功,诸夏的事情就可以变的更好?”
“天明。”
“即将离开陆丰前往濮阳,我……我不欲要诸夏有乱。”
“婉儿那孩子……出生的时候,诸夏战事已经消弭了,如若乱象再起,飞雪姐姐你们万一卷入其中,婉儿如何?”
“还有召水!”
“燕国的人,一定会找她的,而召水……她不愿那般事。”
“……”
“箕子朝鲜,当灭!”
公孙丽稍有沉吟,秀眉微蹙,想了想,驻足看向身边的飞雪姐姐,自己所说的一些事、一些道理……飞雪姐姐肯定也明白。
相对于箕子朝鲜还存在。
相对于箕子朝鲜以后会生出的隐患。
那里。
这一次灭掉更好。
或许,仍不能够将山东诸郡许多人的心思斩断,也是一个极大的震慑,时间长了,那些人力量自弱。
诸夏相安。
“唉……。”
“我心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飞雪伸手一招,将丽妹妹手上的那块石头摄来,虚托之,这块石头……表面很光滑。
大日在上,都有些耀眼的感觉。
眼看着箕子朝鲜要不存,自己不想要见到。
丽妹妹所言,也是一二道理。
婉儿。
自己的婉儿。
诸夏战乱再起,以自己和师兄的力量,护持婉儿不难,倘若真的卷入一些事,事情……难料。
然。
箕子朝鲜也有一些故人,诸夏也有一些故人,他们亲笔写就文书送来,言辞多深。
想着当年的陉城书馆,想着当年的邯郸,想着当年的许多人和事,心中有些冲动,也有些纠结。
……
……
“母亲,您……其实多待在陆丰几日也无碍的。”
“咸阳宫内,高儿弟弟有自己的事情,月裳妹妹如今也非小,有那些宫人在,也无碍的。”
“泰儿弟弟,每日里有不少学业,那些事情都足以让他老实。”
“父皇!”
“每日里的政务繁忙,多年来,父皇每一次出巡,和母亲您分离那般久都无碍,嘻嘻,不过数日,肯定也无碍。”
“……”
“母亲,我能感觉到……天明兄长也不想要您这么快就走的。”
“还有飞雪姑娘。”
“还有婉儿。”
“陆丰这里……,母亲您这一次来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再有一个月左右,天明兄长就要从陆丰走了。”
“……”
三日的时间。
来去匆匆。
阳滋觉……有些快了,有些匆忙了,有些不为尽兴,话语间,瞧着坐于鸿鹄羽背上的母亲,她……肯定也想要多停留几日的。
自己知道的。
咸阳宫,母亲离开数日,不会天塌的。
母亲为这一次南下陆丰,诸般事都有安排的,就算离开五日、七日、十日都不会有大碍。
母亲。
母亲这三日的心情很好,和天明兄长一处的心情很好,现在……又明显的低落了。
唉。
这事……,没来的时候,母亲还没有这般心情,陆丰待了三日,母亲变成眼前模样了。
嘻嘻一笑,跪坐于母亲身边,拉着母亲手臂轻轻摇晃,视线有动,回首看向身后的陆丰之地。
随鸿鹄翱翔,陆丰渐远。
“你个小丫头,母亲……。”
“天明。”
“现在很好,真的很好。”
“真的很好!”
“比我所想的还要好,比你和我说的还要好。”
“他,一切安好。”
“母亲其实已经很安心了。”
“他!”
“你兄长也长大了,他……他的模样愈发像他父亲了,细观之,又……不太一样。”
“他父亲的性子同飞雪女侠有些相似。”
“天明又多有残剑大侠的温厚沉稳。”
“召水那孩子也很好。”
“他们都是好孩子。”
“都是好孩子!”
“……”
觉身边的小丫头靠过来,公孙丽拉着小丫头的小手,紧紧握着,于小丫头看了一眼。
同样朝身后看了一眼。
陆丰!
天明!
他……。
自己愈发亏欠他了。
小丫头所言,自己继续待在陆丰也是无碍,自己知道的,自己如何不知道?
但。
三日的时间已经够了。
继续待在陆丰,自己怕忍不住长久的带着。
天明。
天明做的饺子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从未吃过那样的饺子。
每一口,都直接入心,都要将自己的脏腑暖化一样,天明……,上次他去咸阳的时候,还有些少年孩子的模样。
现在。
比他父亲的年岁还要大。
他!
比他父亲还要出色!
他父亲!
荆轲师兄……。
细语轻声,拉着身边的小丫头,浅浅说着,不住说着,不时……双眸已然凝聚一滴愈发大的晶莹珠子。
天明。
一切都好。
正因为一切都好,自己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母亲!”
“好端端的……哭什么,天明兄长接下来待在濮阳,有空了,咱们再去瞧瞧不就好了。”
“嘻嘻,再说了……,等天明兄长和召水姐姐好事有成的时候,您一定要去的。”
“和天明兄长见面的次数还多着呢。”
“有鹏鸟和鸿鹄在,一些事情轻而易举。”
“……”
靠在母亲肩头,观母亲此般神态,阳滋从袖中取出一块巾帕递过去,母亲的心思……也许自己不能理解。
只是。
别的事情不好说,天明兄长那里……自己会多多前往的。
母亲也说了,天明兄长一切都好,如此,更该放心才是,该开心欢喜才是。
无论如何,一些事情都过去了。
都过去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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