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曼玲刚才电话里的强势，让姜竹西看到她凛厉背后的慌张。
这个在业内、在姜竹西眼里强势到让人讨厌、甚至害怕的女魔头，居然会因为总部的态度而心慌。
是她高看了杜曼玲？还是杜曼玲在这个位置上呆得太久，久到不敢接受变化了？
从接到杜曼玲的电话、到看到总部的这份邮件，再回想杜曼玲电话里一如既往的刻薄，姜竹西只觉得大受震憾。
她能接受杜曼玲的刻薄，甚至甘于受她的打压，却不愿看到她的软弱与慌张。就好像一直立在自己面前那个完美的偶像，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普通到让她拒绝接受。
*
“怎么样？”
“很难处理？”
黎路推车过来，见姜竹西看着手机沉默许久，忍不住问道。
“买完了？”姜竹西抬头看了黎路一眼，轻声说道：“组织模式确定了，有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是更好、还是更糟？”黎路问得很直接。
“拉长了中国公司的管理流程，有利于进一步优化一线业务流程，总部对中国公司更有控制力。”姜竹西说道。
“……我想知道，对你工作的影响，你会更多时间在中国、还是更多时间在伦敦。”黎路轻叹一口气，侧眸看见旁边没人，但拉了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请姜小姐拔点时间给我，如何？”
“更多时间在中国。”姜竹西低头轻笑，温声说道：“因为没有坏的影响，所以就没有特别的去想。”
“知道了。”黎路咧嘴一笑，拍拍装满了的购物车问道：“是回去再处理，还是在这里处理完？”
“回去吧，怎么回邮件，我需要仔细想想。”姜竹西关了邮件后，断开键盘的蓝牙，还给老板后，这才细看手推车：黎路将买的食材和食物按种类和生熟分开装在不同的袋子里，五个购物袋差不多都装满了。
“买的什么？这么多。”姜竹西边问边拎起两袋。
“蔬菜、肉类、海鲜、调料、饮料什么的。”黎路说话间拎起另三袋，与姜竹西一起边往外走边说道：“以为不会很多，没想到配完四个菜，就这么多东西了。”
“是你要求太高了吧？”
“以前大学的时候怎么过的？”
姜竹西常常因为做菜的配料复杂而放弃自己做，所以对于黎路这种对做菜要求高的人，觉得在外国很难活下来。
“华人超市无所不有。”黎路笑着问道：“你不会没去过吧？”
“去过，不过一般就买日用品。”姜竹西说道：“一会儿我帮你，看看这些难搞的东西都是怎么弄的。”
“你回去先处理工作，吃饭的事交给我。”黎路笑笑说道。
“那就真的交给你了。”姜竹西斜眸看他，轻哼着说道：“我这个人不会讲客气的啊。”
“知道，放心。”黎路见她难得的娇蛮女儿态，心下不禁微动，有些困难的倾弯身体，俯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嗨－－”姜竹西只觉得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在抬头看到他一脸的温润与柔情，心脏又慢慢地落回原位，慢慢地咧开嘴，回应他一个还算得上温婉的笑容。
*
两人并肩往前走，姜竹西看见路上往来的小情侣们，不是相互挽着手相依相偎的连体婴似的走路、就是两人同喝一杯奶茶、同吃一根雪糕的亲密。大都女生温婉娇俏、男生包容阳光，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她再扭头看黎路，他自然比那些男孩子更出色，只是她自己却做不来温婉模样。试着往他身边靠了靠，便又觉得影响了走路速度，很不习惯，于是便又走开一些。
“嗯？”黎路看着她一脸的疑问。
“你看那几个女孩子都好可爱。”姜竹西指着黎路看向那对正过马路的小情侣，女孩子紧紧挽着男生的胳膊，整个人贴着他，两个人一起快速往马路对面移去。
“这样过马路很危险。”黎路说道。
“……确实。”姜竹西只得点头。他确实说得对，而她也确实学不来那些小姑娘。
黎路倒是喜欢他们现在的相处，简单直接，谁也不用猜谁的心思、两个人在一起只觉得舒服又合拍。
姜竹西当然也只这么想了一下，她跟着一个江南美女的妈妈长到这么大，也没将妈妈的温婉学几分，爱情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她短时间变成另一种人。
*
“黎路，我对吃的不挑剔，你简单点儿就行啊。”回到家后，姜竹西与黎路一起将五个购物袋里的东西都一一整理出来，放到该放的地方。
“好，你先忙，饭好了我喊你。”黎路举着打湿的双手，用双手肘夹住她的脸低头用力吻了她一下：“竹西，我们遇到彼此的时候，就是自己最好的样子。我身边会有很多甜美温柔的小女生，但只有一个姜竹西。”
“就是觉得很好玩，真要变成那样，我自己先别扭死。”姜竹西惦起脚尖回吻了他一笑，一脸明朗地说道：“我先去工作了。”
“去吧。”黎路拥着她走到下台阶处，看着她去卧室后，这才返回厨房准备晚餐。
其间也有好几个工作电话打过来，好在敏行都习惯电话里直接解决问题，并不需要邮件来邮件去的，所以事情不少，但也并不耽误他做晚餐。
*
姜竹西打开电脑又将邮件看过两遍后，思虑着要不要给杜曼玲再去个电话，但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打。
她们的关系就是对抗着合作，边较劲边一起推动中国公司往前走。这种关系永不会改变，而杜曼玲以S&P元老的身份，也永远不需要她姜竹西的同情。
哪怕她慌张、哪怕她软弱。
在做了决定后，姜竹西便即给总部回了邮件：
“邮件收到，中国大区与外设中心的工作流程，会在下周开始进行梳理与设计。需要的资料清单如下。”
“总部人力资源部提供中国大区完整的组织结构图与职位结构图。”
“中国办公室Amanda提供新的业务分区结构与分区职责说明书。”
“总部产品中心提供对中国市场的产品规划、对中国产品中心的职能要求与工作标准。”
“总部流程中心提供对中国流程管理部的工作要求与考核标准。”
“……”
“请各位回复可提供资料的时间，感谢。”
姜竹西将抄送给了杜曼玲，也密送给了她曾经的上级Gavin郭加文。
总部邮件发过来的时间算起，姜竹西在中国大区的职业身份便与杜曼玲是平起平坐了（行政职级另谈），所以她以前的工作邮件是需要发给总部流程中心，由她的上级转给杜曼玲进行工作协调，而现在是直接抄送给杜曼玲，提出工作协调需求。
她放弃给杜曼玲打电话，在第一时间进入新的工作角色，这是在对杜曼玲的慌张情绪失望之后，用这种强势的姿态激发杜曼玲的斗志。
年轻的姜竹西纵有手段，却并不针对哪个人。她对相处了三年的杜曼玲，心存着崇拜与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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