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路，怎么在这里抽烟？”黎英棋走过来，看着他刚抽了半截的烟，脸色不由得一片阴郁－－自己递烟给他，他从来都不抽。
他就和他妈妈一样，看不起自己这个在老婆企业里打工的父亲。
“你妈说，让我跟进产业供应链工业园的项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黎英棋压下心里的火气，依然一副温和却又沉闷的样子。
“你－－”黎路指责的话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但转眸看着他那张不带情绪的脸，又努力将情绪咽了下去，只是淡淡说道：“她觉得你适合吧，你做采购，对上游供应商最熟悉。游说他们将给渝市的供货，全部放到我们产业园来做储存中转。敏行的供应商能支持，工业园项目有一半以上成功的可能。”
“因为这个原因，商务部那边也没有太追究我们污水排放的事情，这才使得我们有时间做安排。当然这是近利，远期利益就是我们工业园那片空地，既能如期开发、在工程上有些利润；建成后又能有稳定的租金，也能缓解产品结构调整中因为未知风险导致的利润下滑。”
“所以这件事是顶要紧的，她信任你。”
黎路说话间已经掐灭了手中抽了一半的烟，在看着黎英棋时，见他嘴角隐约噙起一点弧度，像是想笑又不想笑的样子，多多少少还带着些讽刺的意味。
“是吧，好，我知道了。”黎英棋淡淡应了一句后，抬眸轻瞥了黎路一眼，再说话时，声音比刚才多了些温度：“你妈对姜小姐的态度怎么样？”
“没反对。”黎路答道。
“那就好，我也挺喜欢姜小姐，和你妈年轻的时候一样，又独立、又能干。”黎英棋点头，像是暗自吐了口气 。
“那我和你年轻的时候像吗？”黎路问道。
“……你奶奶那一辈人吃过苦、也没受过什么教育，但她有大爱的心。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媳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一下家里的人。事情是多了点儿，但也都是些小事，比起一个决策失误就能让公司损失几百万的职业经理人来，都不值得拎出来讲。”黎英棋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说道：“再说，无论是奶奶家里、还是你外婆这边，向来不都是宠着你的，给你添什么麻烦了。”
“您是这样想的？”黎路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声说道：“所以他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妈给他们工作机会、给他们发工资，不过是花钱买了他们的劳动力，不仅应该还是剥削他们了是吧？我妈就是个万恶的资本家，让他们受委屈了是吧？”
“那我就奇怪了，那为什么他们非得在敏行受我妈的剥削？敏行拿着钱请谁不是请，为什么非要请他们？请别的工人我妈一个眼神都可以不给，请他们呢？有事没事冲到我妈办公室，要求换岗、要求调工位.......我妈是吃撑了自找的！”
说到这里，黎路的声音不禁大了起来。
他真的很生气，应付、安置那些七亲八戚，张敏儿哪里会心甘情愿？但为了给老公面子、给婆婆交待，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可他们从来都觉得她做得还不够、给的还不够，恨不得要白养。不，白养也不行，还要告诉他们只要在，就是公司的福气…….要求着他们留下来、求着他们少干活。
真TMD奇葩！
黎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你和你妈一样，从骨子里瞧不起只能做工人的亲戚们。”黎英棋的心里一阵冷。
“我从没瞧不起过工厂里的工人。”黎路的声音一样的冷：“人要别人尊重，总要有值得别人尊重的东西。如果总是倚仗着老家男人大过天的规矩来压媳妇儿，求着媳妇儿办事、占尽媳妇儿的便宜，还要让媳妇感恩的这种，我只想说：让人恶心。”
“黎路－－”黎英棋气得扬起手掌，却在看见昏暗中黎路眼底的冷意、脸上倔强又冷清的神情，心下不禁微颤，半晌之后，缓缓将手放了下去。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黎路看了黎英棋一眼后，侧身与他擦肩而过，还撞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黎英棋握紧了拳头，又站在过道抽了好几支烟后才离开。
*
姜竹西安排了三个流程部的员工陪总部的三个同事去区域做实地考察，而杜曼玲也安排了三个当地的销售人员陪同，这让总部的同事嗅出些异样来。
“当然，销售部的员工更熟悉市场，我们的走访会更有针对性。”一个同事说道。
“是的，但过于有针对性，也会失去全面性。”另一个同事说道。
“两个人一组的陪访，这成本有些高了。”第三个同事说道。
“那就随销售吧，走访的路线你们自己确定，我们区域销售给实地指引，就能解决全面性的问题。”没等杜曼玲说话，姜竹西迅速接话说道，同时还将三个流程部员工的名单抽了回来，然后看了杜曼玲一眼后，解释说道：“我没接到Amanda这边的陪访安排，就自作主张的安排了，很是抱歉。”
“是我忙望了。”杜曼玲轻挑了下眉梢，淡淡说道。
于是姜竹西便撤回了陪访人员，由杜曼玲安排司机将三人送到机场后，又联络当地业务员接机。
*
“Jenie，你这样可不怎么好。”送走三个同事后，杜曼玲一个电话将姜竹西呼叫到办公室，一脸冷气地看着她。
“总部并不希望看到我们两个关系太过密切，而事实也是这样。我们没必要做出亲密无间、毫无芥蒂的样子。”姜竹西沉声说道。
“你这是在向总部表忠心吗？”杜曼玲皱了下眉头，淡淡的语气，有些不屑。
“我在增加留在中国办公室的畴码。”姜竹西轻笑着说道：“要是让他们以为我与你是沆瀣一气，我肯定得在市调完后就滚蛋。”
“好像真的喜欢留在中国办公室？这倒是让人意外。”杜曼玲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为难她。
她们依然如从前一样斗智斗勇，但有了邮件的事情后，姜竹西便放弃过去那种隐而不发的态度，很多事情都开始主动出击，这让杜曼玲明显感觉到压力，却又觉得兴趣十足。
“以驻外的身份在中国工作，每年除了薪水还有不菲的驻外补贴，离开了S&P，我哪里再去找一份这样的好工作。”姜竹西温温笑着，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情绪与温度，在杜曼玲面前才有的紧张和戒备，不知道是已经放下、还是隐藏得更好了。
“出息得。”杜曼玲笑着摇头，看着她说道：“给总部的表态到这个程度就够了，以后不要有其它动作。”
“好。”姜竹西爽快地应下。
“敏行已经敲定了在江城的产品代工，那家代工厂的品质颇有口碑，敏行很可能借这个口碑再多开发一个高端系列，那就正好与我们竞争了。”放下内部明争暗斗的事，杜曼玲最关心的当然还是市场。
“张敏儿做高端产品其实是轻车熟路，但自敏行创立起走的就是中端偏高一点，所以我认为张敏儿可能会借代工厂的名头有一波动作，但不会是在产品定位上。”姜竹西拉开椅子在杜曼玲的对面坐了下来，脑子里将从黎路只言片语中得到的信息迅速跑了一遍后，得到这样的结论，但并不能与杜曼玲说得太直接。
“高端走的是价格路线，如果品牌的溢价能力达不到，产品再好也不能高定价。敏行创业初期，哪里有什么品牌溢价能力？那时候中国消费者在化妆品上的消费意愿才刚刚被开发，自然是中端这种走量的产品更能保证企业的盈利水平。”
杜曼玲思虑着说道：
“目前有两个变数，一个是中国消费市场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找代购也要买合用的高端品，用高溢价赚钱当然比用销售量赚钱来得轻松。第二个是敏行有了这么多年的积累、现在又借上国际品质的代工口碑，公司还有一个在国际顶端时尚公司走了一圈的少东家......”
杜曼玲抬眸看着姜竹西，忧虑地说道：“如果他们增加高端，又有本地化产生的优势，加上张敏儿的行动力与社会活动能力，敏行会成为S&P最大的竞争对手。”
1.黎路是向着妈妈的呢。
2.姜竹西与杜曼玲对话解释：姜竹西说不知道杜曼玲安排了人随访，就是向总部表明她与杜曼玲不合，也就是杜曼玲所说的向总部表忠心。在总部人提出只需要一个随访人员后，姜竹西知道杜曼玲就算看穿她，也不会撤下销售人员，因为杜曼玲要的是走访结果受控，她立下的大度包容的人设崩塌排在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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