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路一回到公司，便收到张敏儿带回来的好消息。市商业局基本同意敏行报过去的、减产不减员、共享一线操作员工，将其保险与收入税留在渝市的方案。
而且并没有细问减产的节奏，当然就更没有问到污水处理的过渡方法。
“商业局与环保局是两个部门，各人懂各人的专业，所以报告上表明减产减排后，商业局就不会发起与环保局的联合行动。”面对黎路的疑问，张敏儿看似平静、实则得意的解释说道。
“钻管理部门工作衔接的漏洞？”黎路心有所想，脱口而出。
“……这叫合理利用管理缝隙，为企业争取最大的利益，一不违规、二不犯法。”张敏儿瞪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别拿你在国外公司看到的那些来批评我们自己的企业，那些企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没一个是简单的。只不过如今站在高处，有资本和能力洗去了原始的肮脏和罪恶而已。”
张敏儿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看了黎路一眼后，转身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边翻看文件边一脸淡然地说道：“我努力晚些退休，让你真正接班的时候，敏行已走过原始积累的艰难，你可以按你的理想去经营它。”
“有些事......是否管理的缝隙不重要，重要的是环保是现在的主抓事项，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是大事。即便是为了敏行的稳健运行，我们也不能在这方面心存侥幸。”黎路拉了椅子在张敏儿的对面坐下来，看着她温声说道：“妈，我来公司不是为了让你更焦虑、更冒险，而想要帮到你，帮到公司。”
“知道了，这件事情先这样。”张敏儿的神情淡淡地，也不知道黎路的话她听进去几分。
黎路沉默片刻，心里知道说服张敏儿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便收了想继续和她争论的想法。
“推进产业供应链工业园的事，事不多、但都重要，而且时间也会很长，你觉得让你爸负责这件事情行不行？”张敏儿翻完手中的资料后，抬头看着黎路问道。
“我觉得可以，上游客户原本也是他最熟悉，推动起来事半功倍。”黎路点头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虽然与商业局这边打交道有些吃力，但他代表我去联络工作，人家也不至于为难他就是了。”张敏儿看着捏在指尖的笔转了两个圈后，便即做了决定：“那就定下来吧。你这边就抓紧时间将江城代工的事情落定下来，尽快安排试产。”
“已经安排车间主任过去配合机器调试了，调试期间如果没有问题，会先签试产合同。”黎路将代工进度表递给张敏儿后，看着她说道：“我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减产进度表我看过了，前三个月的进度我同意。你最好抓紧时间找B级代工厂，如果找不到，三个月后必须继续生产。”张敏儿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黎路并不答话，直接转了话题：“污水处理有两个方案，你看哪个更适合公司现状。”
黎路说话的时候，同时将两份文件推到张敏儿面前。两份文件的封面都是简笔画示意图，两种不同的污水处理方式、以及预算费用，都能从示意图上一眼看到。
“你画的？”张敏儿不禁失笑。
“我记得小时候还上过几年漫画课。”黎路笑着说道。
“那么小的事还记得？”张敏儿笑着摇了摇头，手指在文件封页上轻轻的敲打着，半晌后才抬头看向黎路：“预算给财务看过没有？”
“还有利润。”黎路说道：“比起更换现有污水处理设备、或者再建一个同等规模的污水处理车间，投入小了十倍不止。而且具有极强的灵活性。无论产量增减，都能灵活应对。如有增产，就单次小量购买；如有减产，旧罐报废的成本，比起污水车间设备闲置的保养费用还低。”
“但比起延长排水管，将废水导入废田的成本，还是要高。”张敏儿说道。
“是，但风险为零。”黎路答道。
“我从来不怕担风险。”张敏儿看了他一眼，见他有话说，便摆了摆手：“两种方案能不能结合一下？用小型储存罐，但不运到外面处理，由我们自己工厂在不排班的时候处理。”
“我让设备公司出一个方案，储存罐的入水口不能改变，必须与现有排污管道匹配。如果入水口能匹配得上处理器的接入口，您说的这个方案可以实施，如果不能匹配，那么要计算增加一个出水口的制造成本与自处理成本之和，是否小于送出去处理的成本。”黎路点头，拿了纸笔将张敏儿的意见记下来。
“大型储存罐有个大问题，就是当不需要的时候，撤掉就太明显，会引起外界不好的联想。对手因此制造些话题，对公司的发展影响很大。”
“往外运废水也是，对手可以通过我们外运废水的量来计算我们的产量。”
张敏儿看着黎路，说话的语速放得很慢，很有种她愿意慢慢教、希望他好好学的意思。
”……是，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去安排设备工厂做方案。”黎路的心头一凛，立即说道。
“去吧。”张敏儿微微笑笑，眼角的皱纹叠起，一股属于岁月的味道，削弱了她身上那凌厉与强势。
*
“两个方案结合起来用？”姜竹西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拍手叫好，对着黎路说道：“我发现张董这个位置的人，永远会先想自己要什么，然后去做。而不会想，这个办法可能不行，多想几个方案备选。”
“所以她们最后总能将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变成现实，太厉害了。”
下班后，黎路接到姜竹西，和她说了张敏儿对污水处理方法的选择后，姜竹西不禁连声夸赞，只觉得又意外、又高明。
1.黎路是现代企业管理思路，也没经历过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所以有些理想化，但也很坚持。
2.黎路是担心张敏儿坚持污水外排，所以企图用母子温情让她心软同意自己的方案，张敏儿当然也是有被影响到，但考虑依然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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