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有完备的计划，只是他知道，一整个计划拿出来，张敏儿肯定是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对，不看完就会反对。
所以......方案就让她带着团队去做吧。
或许过去她的反对并不是方案本身，而是对他能力的不放心、又或者不愿意让他、让公司的人看到她对新方案的跟随姿态。
而他又太想证明自己可以，于是两个人争执不断、各做各的，让公司变得更加混乱。
其实……让她站在主位、让她永远是那个能抓住机会、适时改变的张总，对大家都好。
他是否被认可，并不是重要的事情。
*
“你没做方案？”
“只有草草的想法？”
“你也是经过外企职业培训的，你该知道有想法就该有方案，难道要让我帮你落实你乱七八遭的想法？”
电话那边，张敏儿一阵条件反射似的开口就是一顿批评。
黎路伸手捏了捏额头，轻吐一口气后，温声说道：“这几天在做代工厂的评估，如果找不到适合的代工厂，这个思路就得作废。现在评估指标还算不错，所以想请你同步做委外加工的方案，这样两边的进度可以匹配起来。”
“……是江城那家工厂？”张敏儿问道。
“是的。”黎路答道：“是主持FC代工厂的负责人筹建的，车间的生产能力与生产标准完全没问题。唯其现在一直做高级定制方面的小量单，如此就需要频繁的更换关键机位的零件，对于生产线的整体寿命有损。”
“设计生命是多长？”张敏儿利落地问道。
“8年。”黎路答。
“有损的话，至少能做6年对不对？”张敏儿再问。
“……是。”黎路微微皱眉，立即明白了张敏儿的思路。
“OK，如果合作就签6年的约，生产规模不做保证。6年后他们有意继续合作，自然会做生产线延长使用的改造。不想合作，6年时间也足够我们开发新的代工厂。”张敏儿的思路极其清晰。
“是我糊涂了，那我加快整理代工厂的评估结果，同时等你这边的具体方案。”黎路连声应下。刚才张敏儿问起设计寿命，他就想到应该是这个思路。
他真心佩服张敏儿的敏锐。自己到底还是刻板了些，于变化中解决问题的能力大不如母亲。
“行，那你加快速度。”
“我希望你在公司是一个成熟职业人的状态，这样以后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老板。有想法的事情，一定要拿出完整的方案、包括优劣势分析。”张敏儿又教训了黎路一番后，这才挂了电话。
黎路叹息着摇头，只觉得自己不易。
不过他还是又给张敏儿写了封邮件，从已成型的方案中提炼出大体框架、和基本优劣势分析草草写了几句。
既给了主要方向、也提及核心优势，还是在被张敏儿教训之后发的，邮件内容和时机都显出他这个提议的不成熟和对张敏儿意见的期待。
“工作不易、演戏更不易，老妈，希望最后我们能达成一致。”黎路合上电脑，这才起身拿了下午才买的、连水都没下的内衣家居去洗澡。
*
第二天一早，黎路整理好下楼后，看见姜竹西已经在厨房忙碌。
“做早餐吗？”黎路走过去。
“你起来了？”姜竹西抬头看了他一眼后，便关了炉子：“等我一下，我整理一下就出发。”
“给阿姨准备的早餐？熟了吗？我可以在这儿看着火、我们也不用急着出门。”黎路问道。
“不用，熟透了的粥，凉了再热不好吃。像这样半熟的，我妈起来打着火等熟就能吃，比热熟的还方便。”姜竹西洗了手后，快步往楼上走去。
看着她依灰利落、甚至算得上矫捷的背影，却突然觉得她很温柔。
虽然她的气质与姜妈妈天差地别，但在刚才她关火时的一个垂眸、转身时的一个浅笑，莫名像极了姜妈妈：温柔的、爽朗的、明媚的，不见半分初见时的犀利与算计。
“生活是个化妆师，将人们化成他们想成为的样子、却不是他们原本的样子。”黎路看着姜竹西的背影，被她吸引着，却又生出许多感慨来。
*
在姜竹西洗漱换衣的当口，姜妈妈从三楼下来，到客厅陪着黎路坐了会儿。
“黎路啊，西西自小在这里长大，对各处景点典故都熟悉得很。这原本是好事，但是太熟了就会忽略掉环境里危险。所以这一路还麻烦你多照顾她一些，那些山路要慢走、那些溪水不要淌、林子深的地方不要进。我说她是不听的，到时候你多提醒着她一些。”姜妈妈温声说道。
“好的，阿姨放心，我会提醒Janie的。”黎路温温和和地点头应下，温雅醇和的样子，让姜妈妈多看了他两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在家乡的村庄，姜竹西确实如姜妈妈所说的－－太熟悉了，不管绕到哪个巷子、转了几道弯，她也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出来的。
黎路好奇，这么多年布局都没变化吗？姜竹西只说，除了将所有的居民都赶到统一建造的屋子里外，其它地方都保持着原有的布局，县委想做乡村博物馆，以发展县里的旅游业。
所以不仅没有改变布局，反而在没有人之后，那些旧时的建筑、旧时的老路、旧时的农田，都可以随意的出入踩踏，畅快得很。
于是黎路跟着姜竹西，人生第一次见到了满山的茶树，茶林里人来人往的，很有种电视里拍的采茶节的气氛；
还在生长期的小麦没有书中画的饱满，据说是因为还没到成熟的季节，也因为想改良作为观赏植物，所以有些变异吧。
姜竹西这么解释的，但黎路觉得她并不懂，大约算是道听途说后的自我合理化。但黎路不和她纠结真实的原因，反而觉得她胡编乱造的时候又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颇有几分在渝市时候聊工作的样子，让人只觉得可爱。
这里提到江城的代工厂，就是前文提到的蒋微的生产线。之前错写成苏市了，现在已经全部修改，统一为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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