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黎路诧异地问道。
“你不生气？”姜竹西反问。
“不生气。”黎路伸手拍了一下姜竹西的肩膀，两人并肩继续往河堤上走：“那是别人的事情，我们既无法知晓其全部、也无法改变其万一，为什么要生气。”
“看你怒砸逼停你的车、对插手公司事情的奶奶发脾气，不觉得你脾气这么好呢？”姜竹西轻哼着说道。
“那是我的家人，事关我自己，当然不一样。”黎路轻声说道：“我奶奶的事情，我不是对单一事件生气。”
“那你......”姜竹西语气微顿，侧眸看黎路：“是因为张董？”
“是，心疼她。”黎路叹息着说道：“对她来说，职场是战斗的地方、家庭也是战斗的地方。”
“果然，人的悲欢并不相同。”姜竹西轻声说道：“旁人看张董是强者，是能掌控全局的人，自然更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哪怕有战斗，她也能手握胜算。谁会相信，她会被世俗眼里的弱者困住呢。”
“我倒认为，那个自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青青，是命运真正的强者。敢于离开，需要太大的勇气。”黎路说道。
“谁知道呢，不同的人，会选择不同的方式去面对困境。我始终相信，张董对家人的妥协，源于她对弱者的悲悯、和对你父亲的维护。”姜竹西轻声说道：“她原本强大，不需要家人的仰慕来增加自信。她的强大让她可以没有负担的软弱和让步。”
“……原来还可以这样解释。”黎路看着姜竹西，思虑半晌，点头说道：“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同。”
“也不必相同呀，别人的事情，无论是愤怒、还是悲悯，都不过是一时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姜竹西笑笑说道：“你不必太担心张董，她那么强大。”
“以后有更多相处的机会，你会改变对她的看法的。”黎路意有所指地说道。
“她是我的偶像，我希望她永远如我所想，强大自信、充满锐气。”姜竹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
“偶像......我以为杜总是你相爱相杀的偶像。”黎路笑着说道。
“你哪里看出我们相爱相杀了？”姜竹西轻挑了下眉梢，淡淡说道：“我还不够资格与她相爱相杀，大多数时候是她踩得我动弹不得。”
“好了，该回去了，明天带你去城外的一个天然溶洞玩。”姜竹西说着便站了起来。
“我看你与杜总的相处，并不落下风。”黎路便也站了起来，随着她的步子，慢慢往回走去。
“强撑着呀，否则还不被她给吃了。”姜竹西笑笑说道：“我不信你不知道，人在职场都是有人设的。每个人只有稳住自己的人设，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同意。”黎路点头，看着她轻声问道：“那会不会很辛苦？”
“辛苦与成就，你选哪一个？”姜竹西反问。
“成就。”黎路看着她，若有所思。
“再说，职场的辛苦比不上读书，真的。”姜竹西笑着说道：“你说，有题目你解不出来，就是熬通宵、写完一本稿纸，你还是解不出来。但工作不一样，你完不成还有同事、你今天不会，明天就会了，辛苦的是身体，不那么费脑子。”
“……我可不这么认为，读书多简单，只要你会，就一定能拿分。工作不一样，有时候你付出所有，回报都可能是负的。”黎路完全不认可姜竹西的看法。
“你看你看，你这是学霸的观点，估计你上学的时候就没遇到过什么难题。”姜竹西哈哈大笑。
“应该是你工作中没遇到真正必须解决、又解决不了的难题。”黎路也笑了。
两人各持观点，虽然都无法说服对方，但又都觉得思路豁然开朗，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自己认为完全正确的观点，在对方那里居然是顽固的不认同。
所以，她怎么能凭一个完全没有变化的流程，就去说服杜曼玲顺从，然后将中国市场的业务决定权让度给远在伦敦的总部？在程序之外，她得懂人性！
而黎路也想到张敏儿，她初出校门便以一腔孤勇帮公司讨回五十万的呆帐，后每每在关键时期，事业都踏住了正确的节点，那样意气风发、成功在握的过去，怎么可能被多读了几年书、流转了几家企业的儿子所说服、放弃。
他应该去理解母亲，找到她不愿意改变的原因，而不是一味的责怪她视野不足、不敢变化。
*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直到走到家门口，黎路才对姜竹西说道：“Janie，谢谢你。”
“彼此彼此。”姜竹西当然懂得他在说什么，微微笑了笑后，看着他说道：“我也没想到，在总部我那么努力的向Gavin学习，到中国公司后，又努力的向Amanda学习、努力的研究国内化妆品领域的企业家风格，最后却因为与你意见相佐，而悟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们相互启发，挺好的。”黎路真诚地说道：“身边有个既不会附和、也不刻意反对的朋友，是福气。”
“……你好，朋友。”姜竹西歪着头看着他半晌，然后笑着向他伸出手。
黎路低头轻笑，伸手与她用力一握后，温声说道：“你好，好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在踏进大门的时候，又颇有默契的退了回来－－
“我去接我妈。”
“先去接阿姨吧。”
异口同声的默契，让两个人又笑着摇头。
*
姜竹西和黎路看到姜妈妈的时候，她正和另一个穿着家居服、一身工程师气质的女子一起，对着手机投影看建筑平面图。
这应该是间个人工作间，被布置得很有办公氛围，小型打印机、工程图纸打印机、复印机，都很完备。
“你们晚餐吃的什么？”姜妈妈见两人进来，便随意地问道。
“冰箱里的几个青菜，就着猪肉炒了，你存的猪肉给用完了啊。”姜竹西笑着坐到姜妈妈的身边。
“你妈还会存猪肉啊？”
“长本事了呀。”
工程师模样的妇人听了大笑。
这位妇人，看来也是资深闺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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