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原本你开始休假目完成假，是件挺开心的事，却被我拉着吐槽。”黎路喝多一点，人反而比没喝的时候清醒。他伸手给姜竹西倒了杯茶，然后举杯对她说道：“敬你，为占用你宝贵的时间发牢骚道歉。”
“正好了解民营企业，比正式做企业调查还好。”姜竹西咧唇一笑，举杯与黎路碰了一下后，便豪爽的一口喝了半杯，一脸俏皮地说道：“正式调查的时候，这些事情你肯定不说。”
“正式调查？”黎路问道：“有这个安排吗？”
“有的，向民营企业学习。”姜竹西身体微微前倾，用手托着下巴，看着黎路说道：“所以黎总这边可以稍稍提前安排一下，可以告诉我们的、可以让我们看到的，希望还不吝开放才好。”
“…….可以给我一个题纲。”看着姜竹西突来的俏皮与靠近，黎路的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后，笑笑说道：“我安排董事长亲自接待。”
“好啊，那我就按这个计划给项目组写报告了。”姜竹西给自己的茶杯加了水后，举杯与黎路碰了一下：“感谢。”
“很羡慕你。”黎路突然说道。
“我这样在异乡流浪的打工人，有什么可羡慕的。”姜竹西灿然一笑，那样子实在是不谦虚。
没错，她喜欢自己的工作、更喜欢在工作中努力向上而真的向上了的那种感觉。
虽然她知道打工人和企业接班人之间天生有壁，当然更不值得羡慕，但她也不需要别人真的羡慕，这份工作让她有斗志、有成就感，她喜欢。
“也羡慕你职业的客套里，从不掩饰原本的骄傲。”黎路的一只手捏着啤酒罐，在看着她灿然明亮的笑容时，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你酒量不是这么差的吧？才四罐呢。”姜竹西轻咳一声，掩饰着被人当面连续夸奖的不自在。
“我刚到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有满了18岁同学，常常是他们去买酒，然后全宿舍的同学就在厨房一起喝。你们有在宿舍里偷喝过酒吗？”黎路笑着问道。
“我只觉得他们吵。”姜竹西摇头：“我正好住在公共厨房那层，天啦，每天能吵到半夜。”
“你一定找宿管投诉了。”黎路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脸笃定地说道。
“当然投诉。”姜竹西一脸的理所当然：“后来爱喝酒的那几个就搬宿舍了。”
“你是个讲规则的人。”黎路点头。
“否则要规则干嘛？”姜竹西反问。
“但规则和法律还是不同，有时候也可以违反一下。”黎路反驳说道。
“为什么与规则匹配的还有处罚条款？就是给那些喜欢违反的人准备的。”姜竹西犀利地说道。
“对，所以当违规的成本小于处罚的成本时，就会有人选择违规。”黎路看着姜竹西说道：“所以制定规则的人，也是给执行的人留了余地的。”
“……你有些强词夺理。”姜竹西摇头。
“我在说事实，你想想有多少人明知故犯、又有多少人被罚过后就改了的？说明他们不是无知而犯，而是做了价值取舍。”黎路轻声说道：“但这并不代表规则不重要，总要有人用力的去维护规则，让投机的代价变大、让秩序变成习惯，这世界才会越来越好。”
“企业也是如此。”姜竹西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没错，所以不管是隐形的、还是显性的，企业一定要有规则。”黎路点头，又摇头：“其实家庭也是这样，虽然没有家庭管理手册，但也有约定俗成的秩序。但当有新人加入时，老的秩序就失效了，而老人却坚守着不肯改变，便用无理和为难来悍为过时的秩序。这又和老企业的改制一样，需要人有去打破。”
“家是讲人情的地方、企业是讲规则的地方，当然不同。”姜竹西不解地说道：“要是在家里也有人和和我说：你是女儿你应该怎么样、你是孙子你应该怎么样，我觉得我可能会窒息。”
“那你认为在家里应该怎么样？”黎路好奇地问道。
“放松和自由啊。”姜竹西睁大眼睛，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可以穿睡衣没人管、你可以睡懒觉不用规定几点起床、你可以和老妈说：今天我不想吃牛肉要吃冰淇淋，妈妈也不会给你定规矩说：营养学说你不可以吃冰淇淋啊。对不对？”
“但公司不行，公司会要求你几点上班几点下班什么时候交报告，报告要用什么格式写。你要怎么对上司、对同事对客户，分寸之间全是规矩。”
“所以职场是战斗的地方，而家是放松的地方。”姜竹西补充说道。
“是吗？”黎路低垂着眸子，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对有些人来说，家和职场都是战斗的地方。”
“你是说张董吗？”姜竹西轻声问道。
“怎么，我不像吗？”黎路笑着，不知道是想掩饰、还是想回避。
“你应该从上大学开始就自由了吧。”姜竹西笑着反问。
“当然。”黎路微微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姜竹西是个分寸感极好的人，自然也不再追问。只是觉得，那个在她心目中与杜曼玲一样有着女王气质，在商业上果断霸气又强势自大的张敏儿，似乎也有许多旁人不知的难言之隐。
*
“麻烦你先送我回去，然后自己开车回去好吗？”
“明天我过来开车送你去4S店取车。”
走出餐厅，黎路拍拍姜竹西的肩膀，轻声问道。
姜竹西转过身看向他，无奈地笑着点头应下：“你的酒量实在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希望以后能进步一些。”黎路微微笑笑，大步往停车场走去。他低沉的语气里，显出一些沉郁的无奈，似乎有些未解的心事无法放下。
姜竹西并不劝慰，上车后，直接打开地图，让黎路进入导航。
“我真人导航。”黎路接过她的手机放在一边，伸手指着前方说道：“从这里出去，丁字路口处左转、第一个红绿灯后直行，第二个红绿灯后右转。”
一本正经又认真周到的样子，让人直觉着好笑，扭头看他，又觉得一阵心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一家市值近亿化妆品公司的接班人，此时的脸上却是一股近乎顽固的少年气。
1.黎路并不想将张敏儿的私事与旁人说，所以与姜竹西聊天的时候，虽有时会有感而发、却也尽量回避映射向张敏儿。
2.黎路与姜竹西最大的区别是一个看似绅士温润，心里却许多积压不可解的心事，在实在忍无可忍后还是忍不住和姜竹西这个聊得来、却不太熟的人发牢骚。而姜竹西看似与人疏离冷淡，实则与家人的亲密关系良好，所以心里不搁事，即便职业上有些疑惑或开心的事，也有处诉说、或自我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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