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傍晚时分,柯弘安一回到府中,便急匆匆地来到容迎初的内堂,拉过她的手道:“我听夏风他们说起,你今日到马家去了?路上来回也得两个时辰有余呢,你身子怎么吃得消?”
容迎初微笑着为他脱下大氅,道:“我觉得镇日在这府里气闷得慌,便出去走动一下,找义娘说说话。【www.feiazw.com
飞速中文网】这一路他们都小心照看着我,不妨事。”她让静竹把衣裳收起来,又命了亦绿给送进来热茶,方道,“你今日到部里应差,韦将军有何异动?”
柯弘安拉她到身边坐下,道:“今日倒是风平浪静,听吴大人说,韦将军在早朝上一语未发,甚是稀罕。他下了朝后,也不像平日里跟同僚们议事,独个儿打道回府了。”他取过暖意融融的手炉,放在妻子手里渥着,又道,“指不定他就此偃旗息鼓,知难而退了也未可知。”
容迎初听说韦英这日竟是不声不响的,只觉得内里必有蹊跷,可听相公如是说,又知是不想自己多虑的缘故,便点头称了是。
他想了想,终还是开口道:“迎初,你到马家去,可是为了我的事?”
她知是瞒不过,只得如实道:“义父是兵部侍郎,也是你的上峰了,万一你那边事发,我寻思着,或许义父能帮上一把。”她停了一停,握住了他的手,“相公,我知道你总怕我担心,不让我多过问这些事,可是咱们夫妻长相守,又何需有这些顾忌?”
柯弘安轻轻叹息,目内带上了一丝感怀。
正欲说话时,门外传来亦绿的声音:“大爷,大奶奶,西府的陈妈妈来请,说是二老爷有事寻大爷和奶奶商量,请你们二位过去一趟。”
柯弘安和容迎初闻声只觉意外,柯弘安来到门外,果见廊下站着陶夫人房中的管事陈妈妈,便问道:“二老爷可说了所为何事?”
陈妈妈恭恭敬敬道:“回大爷的话,二老爷和二太太只说有极要紧的事,必须要马上告知大爷和奶奶二位。所以劳烦大爷和奶奶往西府去一趟。”
如此便也问无可问,只得换过了衣裳,坐上暖桥便往西府而去。待得一下轿,陶夫人竟亲自迎了出来,一手拉着容迎初,好一番嘘寒问暖,边与他们一道走进了西暖阁。
进门便看到候在堂阁中的柯怀祖,柯弘安和容迎初忙敛衽行礼。柯怀祖从临南窗的炕上站起,虚扶了他们一把,道:“咱们自家人碰面,就不拘这些礼数了。”
各自分了主次落座后,陶夫人微笑着看容迎初道:“这大冷的天,原是不该让你奔波才是,我说要到你们东院里说话的,就是你们二叔说怕人多事杂,说不清会不会被人留心了去,还是咱们西府这里清静,所以便辛苦你们跑这一遭了。”
容迎初顺着她的话客气了几句后,柯弘安转向柯怀祖道:“二叔让我们过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柯怀祖目带探询地看着侄子,道:“我依稀听闻,韦将军要你跟随他前往青州,可有这样的事?”
柯弘安与容迎初心下均是一惊,相视了一眼后,柯弘安道:“消息传得这样快,连二叔也得悉此事了?”
柯怀祖面上泛起忧忿之色,道:“这么说,此事竟是真的了?韦将军此举当真是强人所难,你是咱们柯家的长子嫡孙,如何能跟他远走?”
陶夫人亦蹙眉道:“当日那韦氏进门,竟肯屈尊为平妻,我已觉得古怪。没想到竟打的这个主意!”她斜斜看了容迎初一眼,又道,“我听语儿提起,你今日和她回了一趟娘家,该是为了这事去找亲家老爷帮忙罢?我可也真真替你们着急,话说回来,出那么大的事了,你们怎么也不来跟我们做长辈的言语一声呢?只凭你们二人之力,恐怕不好解决罢。”
柯弘安只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多谢二叔和婶娘的一片心。事关重大,弘安已在筹谋应对之策,你们不必担心。”
柯怀祖却摇了摇头,眉间深深陷入了一个川字,脸色益发沉重:“此事我尚不知大哥是怎么想的,可是在我看来,绝不能让你跟韦将军走。我今夜让你们过来,除了向你们问明此事外,还想跟你们商量应对之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处于孤立无援之境地。”
容迎初心下暗自犯疑,口上只感戴道:“要能有叔婶们出手相助,自是更让我们定下心来。只是,不知二叔和婶有何良策?”
柯怀祖道:“那韦英虽然势头强劲,但他也并非没有顾忌之处。你今日去找亲家老爷也是一个好法子,但若是我和亲家老爷一块出面,找到韦英的上峰铺国大将军钟延,让他去牵制韦英,方是万全之策。”
他的话如是一根救命稻草,徒然给了绝处中人以一线生机。容迎初心下不禁急切,正想再问,却见柯弘安侧过脸,目带犹疑地向她递来一个眼色,竟是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她心中一动,有几分明白过来,不由更紧绷了神绪。
柯弘安想了想,不动声色开口道:“二叔说的固然是万全之策,只是,弘安这边不知要如何配合?总不见得要劳烦二叔费尽心思,上下奔忙,而侄儿却坐享其成罢?”
柯怀祖闻言,半垂下眼睑,没有马上回话。陶夫人看了自家老爷一眼,已是心中有数,遂转向容迎初道:“你当家已有一段时日,想必也该发现咱们府在祖茔附近所置的产业,地契和房契,还有账本都仍在苗氏手中罢?”
容迎初听她冷不丁地在这时提起产业的事,心下咯噔一沉,愈发小心翼翼,便也不正面回答:“这两日正在清算旧时的账目,千头万绪的,一时还不得要领呢。”
陶夫人干笑一声,道:“你摸不着头绪不要紧,我帮你理理清楚便是。咱们家除了在祖茔附近置下了地亩和庄子,也分别在东郊和西郊一带置了房舍和田地,还有临安大街上一溜的铺子,都是咱们柯府名下的。这年年岁岁的供给之费可是源源不断的呢,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何过年前竟没有这些地亩、庄园和铺子的进项?可不就是全绕过了公里,都到苗氏手里了么!”
容迎初面上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多谢婶娘提点。”
陶夫人看她并不接自己的话茬,不觉有些微的不悦,只平一平气,又道:“迎初,我冷眼瞧着你挑这个担子也甚是吃力,柯府家大业大,让你一个年轻媳妇担着,也是为难。上回我曾与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与其另费心思去让苗氏把这些产业的账目交出来,不如咱们趁早准备分家的事,届时有族长替咱们主持公道,柯府公里置下的产业她全数都得交还出来!只要把韦将军的事摆平了,弘安仍能留在柯家,好歹还是长房嫡子呢,你们必定是占的头一份,断没有那老三老五的什么事!”
容迎初知她想说的必不止这些,只唯唯地应着,先不表明态度。柯弘安面沉如水,道:“如今有二叔出手相助,替弘安摆平韦将军一事,又有婶娘帮衬着筹谋分家,当真是弘安的福气。对二叔和婶娘的这份恩情,我和迎初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柯怀祖笑得意味深长:“咱们宗族里的这些后生一辈里,就数弘安你行事最为知进退了。”
陶夫人道:“可不是么?还能体会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一片苦心!也不枉我们替你们盘算周全。”她忽地垂首沉吟片刻,复抬头道,“我记起来,咱们在几年前置下这些产业的时候,就曾有约定,各房按年掌管地亩、银粮、祭祀的供给之事。咱们如今便说好了,在分家时,弘安只要对族长明言往日的这个约定,因过去几年你二叔不在府里,便由长房来掌管。现下按着旧时的规矩,你那一份仍交由二叔掌管便是。”
柯弘安和容迎初脸色均是一沉,全然明白了叔婶二人的意图。柯弘安冷笑了一声,道:“我要是没有听错,婶娘的言下之意,是想在分家之时,要我让出家业?”
柯怀祖忙不迭摇头道:“并非如此,都怪你们婶娘没有把话说全,按着旧时的规矩,是该轮到我们二房掌管各方产业的供给之事没错。若然你不必跟随韦英离去,分家亦是对你有利之举,可你们到底年轻,没经过历练,先不说轮管的事,就是作为长辈我们也该帮衬着你们打理家业才对。”
柯弘安了然地点了点头,拉着容迎初一同站了起来,道:“二叔的心意,弘安大抵晓得了,也心领了。至于韦将军一事,毕竟是弘安自己处事不周的缘故,原便该自己设法应对。便也不劳二叔操心了。”
陶夫人面上一沉,冷冷道:“我还道你们是聪明人,原来也不过如此!我们给你铺好的阳关道你不走,即便你守着家业不放,倘若韦将军那一关你过不了,终是逃不过一无所有!”
容迎初轻淡一笑,道:“婶娘自然是用心良苦。不过相公如今虽身处险境,但也并非没有转圜之机,正如二叔所说,相公是柯家长子嫡孙,是断不可跟韦将军远走的。正因为相公是长子嫡孙,即便日后当真要走到分家这一途,也该依足规矩来。要真的分家了,那按房轮管产业一说也就不再作数,婶娘所说的让相公把他的家业交给你们掌管,更是无稽之谈!”
柯怀祖垂头掩下目中的不满,低低咳嗽了一声。陶夫人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她斜睨了容迎初一眼,站起来道:“那敢情好!我便提醒你们一句,依着老爷的安排,你们该留的自然能留,该有的必定会有;若你们不自量力,来日也别怪我们不顾念叔侄之情!”
柯弘安想也不想,与妻子一同行了告退之礼:“弘安无德无能承受二叔和婶娘的大恩,不便强求!至于叔侄之情在二叔心目中的位置,弘安亦无力左右!时候不早,侄儿先行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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