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夫人是姗姗来迟的一位,亦是最后到达的一位。【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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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由着巧凝和周元家的扶进了东院的内堂中,发髻蓬松,只随意地用一条翠玉抹额束了,脑仁两旁贴着膏药,脸色惨白,整个儿益显憔悴不堪,就连向老祖宗行礼也是有气无力的浅浅一福。
柯老太太也不在意,只淡淡对苗夫人道:“瞅你这模样儿,病得不轻罢,大夫来瞧过了么?”
苗夫人眼皮也不抬,轻声道:“病根子一直在那儿,药石也不过是缓一时之症。”
柯老太太依旧含着一缕浅淡笑意,道:“你说的是,你为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操心了这些年,不辞辛劳,如今把身子给累垮了,可当真是让我这个老婆子汗颜。”她停一停,缓声道,“既然如此,日后你便与我一般,安心休养生息,静静心心地把身子调理好,方为妥当。这些个府里的杂事,只管交给小辈们去操心便可。迎初是个细致人儿,又有长媳的身份在,正好可以替你分担了主中馈的重担。你们都仔细了,从今日起,府里往日需要大太太操心的大大小小事宜,都不要再去劳烦大太太,现放着有大奶奶呢。你们凡事只管先问准了大***主意,她自会替大伙作主;若有拿捏不住的,她也自然会来问我,你们只管听从便是。”
众人闻言,均为之变色,眼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容迎初身上,神情各异。
容迎初只安之若素,纹丝不动地端坐在原位,于静默中透出一股坚执的气魄来。
戚如南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异之色,她转首看向苗夫人,只见婆婆仍旧是那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似乎心思全不在此处,已然安于老太太的安排一般。
柯老太太看了戚如南一眼,又道:“如南以往曾帮着大太太做月钱的帐,是么?你手底下可是还管着这些下人们的进出买卖?还有这公里库房的钥匙,也都在你手里,是不是?”
戚如南整个儿怔了一怔,平日深居简出的老祖宗,竟对自己日常掌管之事如此清晰了然,心头惊讶之余,又多了几分大势于前的清明。她敛了敛神,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回道:“老祖宗所说的这些事,确是由如南在打点掌管。”
柯老太太点了点头,道:“以后还是交到你大嫂的手底下去,你看就在这几天内把这些个账本钥匙的该清点的清点,该移交的移交。你大嫂如今有着身子,你亲自把一应物事送到你大嫂院子里来便是。”等戚如南应了,她方转向身旁的秦妈妈和念珍道,“大奶奶初掌一府之事,事务难免吃重,我瞅着她手底下人原是不够的,这阵子你们俩便先到大奶奶身边伺候罢。”秦妈妈和念珍忙欠身领命。
容迎初适时地起来施施然向老祖宗行了拜谢大礼,道:“多谢老祖宗为迎初安排得如此周全,迎初日后定当竭尽全力将府中事务打点妥当。”
苗夫人由始至终一言未发,待得听到容迎初说话时,只轻轻扬一扬眉,目内的狠辣转瞬即逝。
柯老太太朝孙媳妇颔首,眼光一一掠过在座众人,悠悠道:“迎初如今身怀柯家血脉,今非昔比,你们有何事便自往她院子里来,不好叫她太奔波操劳,主意拿定了,便也不要再给她添烦扰。更不要以为她是年轻媳妇初管事就欺她,你们底下在做什么自然有人替我看着,不要教我老婆子亲自来给你们教训,大家面子上便过不去了。你们可都给听明白了?”
众人各自各于心下揣测,面上却只都维持着恭敬顺从地回应了老祖宗的问话。容迎初正身置瞩目之处,不是不能察觉自某个方向投落在她身上的锐利目光,但她只微笑着端坐依旧。
从她答应老祖宗要夺过一府的当家权开始,无论前路是否比以往更要崎岖,她亦要以最为圆满的姿态胼手胝足地走下去,披荆斩棘,在所不辞。
戚如南一刻也没有延误地将手中的账本和钥匙都送到了万熙苑中,容迎初细细听着弟妹向自己解释帐目,眼光总不时地会落定在弟妹平静无澜的脸庞上,似想要透过那一张薄薄的脸皮,看穿那潜藏于心的不平。
然而一如既往的得体大方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端倪,可是那全无抵抗的依顺却又更教人觉着这并非只是平静,而是欲盖弥彰的伪装。
面上的客气似乎没有改变,一直以来,她们之间都是客气而亲近的。
容迎初把账本掩起,稳稳地放在了桌上,抬眼看向戚如南,道:“弟妹,这些事你一直打点得妥妥帖帖的,若论细心,恐怕再无人能与你相比。不如我去跟老祖宗商量一下,这部分事务仍由弟妹你来掌管?”
戚如南垂眸,道:“没有人比大嫂更清楚,在这个时候,单凭一份细心是不能够把府中事务梳理清楚的。”她似稍有犹豫,片刻,方又道,“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嫂早已不是我认识的大嫂了。”
容迎初淡淡一笑,“弟妹素来是个聪明人,可曾想过我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局势而已。”
戚如南苦笑了一声,道:“还记得上一回到大嫂院子里来,是因为要替小嫂布置新院子,我暗里担心,过来安慰大嫂。后来看到大嫂在成亲礼上对娘步步进逼直到最后定下名分,我便开始觉得,兴许大嫂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安慰。再经过小嫂进门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我更觉得我的想法没有错。”她抬头凝视着已然真真正正高出自己一头的大嫂,“只是大嫂对待如南总是一如当初,让如南以为大嫂不过是为势所迫,总也命自己多替大嫂着想。直至到芷姐儿的婚事上,我才明明白白地知晓,一直以来大嫂并没有对我隐瞒,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总以为自己看得通透而已。”
容迎初目内添了一丝诚挚:“弟妹愿意向我坦白心中的想法,我便知道弟妹待我并不如寻常人。过去我举步维艰,与弟妹的境遇是一个天下一个地下,可是弟妹并没有嫌弃更没有轻贱于我,我已将此视作大恩。今日虽时移势易,可是我觉得与当日并无大的不同。一样的小心做人,当心行事。弟妹,如果你也不能明白我背后的难处,那咱们往日的交情,也真的只是笑话一场了。”
戚如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嫂的不易我当然是看在眼里。所以老祖宗命我交出手中的事务,虽然娘这边并没有向我示下,可我也没有耽搁。”她将那一串钥匙往容迎初跟前挪了挪,“大嫂日后要费心的时候便多了,正如大嫂所言,小心做人,当心行事。若有需要如南的地方……”她停了一停,再道,“在如南的能力所及之内,必定会相助大嫂。”
如此一日之内,容迎初在府中的地位发生了彻头彻尾的改变。
戚如南行事向来井井有条,一应账本、库房事物均记录整理得条理分明,清晰明了,倒也方便了容迎初的查看和接管。
至傍晚时分,柯弘安回府中得知了妻子竟然接掌了当家之权,脸色大变,他僵冷着面孔,转身就要往外走。容迎初忙一把拉住他,道:“晚膳快好了,相公还要上哪儿去?”
柯弘安回头看着妻子,沉声道:“我去找祖母说个明白,我昨夜已经跟她说过不让你在这个时候当家,她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容迎初低低道:“相公不必去了,老祖宗并非一意孤行,这也是迎初自己的主意。”
他心下痛急交错,双手放在她的肩头,焦灼道:“迎初,眼下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让你来主一府中馈固然是好事,可现下还不是时候。你才刚有喜,已是招人嫉恨,我要命人好生护着你尚且来不及,如今你再夺了旁人之权,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她仰起头,抬手为夫君正一正衣襟,柔声道:“相公此次终可为官,暗中使了多少力,已是无法回头了,将来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更是未知之数。可是我们都知道,不能再等了,你有你的筹谋,而我和老祖宗也有我们的担忧。老爷和苗氏二人心思难测,我们若能替你稳住内宅这边的事,那也可以让你少一份后顾之忧。我夺了她的当家权,不仅可以趁此机会替相公扳回局势,即便他们要想法子给我使绊,也是冲着我来,也省得他们只盯着相公的举动。”
柯弘安把她拥进了怀里,心疼得无以复加:“我要做什么那也是我的事,怎么能让你为我处在风口浪尖上!”
她握住了夫君发凉的手掌,渥在怀中为他传递一点暖意,“你我夫妻,又何需分什么你的事我的事?弘安,相信我,也相信老祖宗,我会事事小心,老祖宗也会好好护着我。”
他仍旧是心有不安,眉头紧蹙,拥抱她的力道又稍稍加重了,似是恨不得要将她一刻不离地护在自己身边,再不愿放开手去。
她禁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他方稍松了一松,急忙将她扶到椅上坐下,痛怜道:“迎初,都是我不好。”
她凝视他的目光带着无限眷恋:“这条路本就是两个人一起走,少了你,少了我,都是不该的。你向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在这个时候,更应该当机立断。”
他闭了闭眼睛,止不住眼角泫然欲滴的泪水,一手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流连深吻,哽声道:“不论结果成败……有迎初吾妻相伴同行,已是毕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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