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姑娘学绣一事已在紧锣密鼓地张罗打点当中。╠飞 速★ 中 文 网www.ｆěi:ｓuzw.ｃom
╣那日马灵语与戚如南一同说服了陶夫人，终究是准许了七姑娘柯菱姗和马灵语一同到东府来跟平三娘子学绣。容迎初仔细算过人数，主动前去寻了戚如南商量，现算上师傅足有七、八人之余，还要摆上绣架等物的话，原定的漱月阁地方未免过于狭小，又提议将绣房设于清晖大园内的霞芜苑中，此处清幽雅静，厅堂宽敞，正是几位姑娘聚于一室静心学绣的好处所。
戚如南连声称赞容迎初考虑周到，便依了她之言将绣房移至霞芜苑内。
转眼便到了学绣之日，容迎初早早便率了秋白和亦绿两位大丫环到霞芜苑中，细细查看此间的绣架摆设是否已齐备无误。
首日学绣原定是巳时开始，四位姑娘于辰时二刻便陆续到达。
最先前来的是七姑娘柯菱姗。只见马灵语挽着自家亲小姑子的臂膀脚步轻快地走进苑中，脸上朝容迎初露出了盈盈的笑意。柯菱姗亦算是首次与容迎初这位堂大嫂私下碰面了，她大大方方走上前来，向容迎初福一福身道：“姗儿见过大嫂！”
容迎初微笑着看着柯菱姗，伸手扶一扶她道：“七姑娘客气了。”她虽在府中排行第七，但却是二房的嫡长女，今日她身著深青色缀石榴红海棠暗纹上裳，并月白绣粉红月季的齐腰襦裙，娴雅中透着几分与陶夫人相肖的端庄气韵，连嘴角扬起的笑容亦是恰到好处的弧度，这一份大气泰然，无需做什么，只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儿，已经能让人感受到她身为名门嫡女的气度。
此时她朝容迎初得体一笑，方转身往绣架前落座。
紧接着到来的是长房吕姨娘所出的九姑娘柯菱如。大冷的天，她也没披斗篷，本来便纤瘦的身量在那一件七成新的藕荷色缎袄之下益显羸弱瑟缩。她一进门便礼数周全地向姐姐嫂嫂们行过礼，眉宇间尽是恭谨之色，礼数及言语均是规行矩步，不敢多一分或少一分。待容迎初示意她到自己的绣架前落座后，她方小心翼翼地归座，将冰凉的双手藏在膝中轻搓取暖。但眼光却不时地投放在马灵语身上，怔怔地出神。
柯菱芷和八姑娘柯菱柔几乎是同时到达。因是学绣，本已在苑中安排了伺候的丫头，几位姑娘可不必把自己的丫环带来，柯菱芷也便与柯菱姗一般只让贴身大丫环送到了霞芜苑外，只身进入内厅。
容迎初对柯菱芷有点放心不下，对她更多了几分留心，果然看到她始终是郁郁寡欢，眼睑微微地有点浮肿，略略行过礼后便一声不啃地到绣架后坐下。容迎初注视着她，暗暗叹息。
柯菱柔随后而至，她一进门，众人的眼光都聚拢在了她身上，均为之微微一愕。
柯菱芷本是心事重重，此时亦感觉到了旁人的异样，不经意地抬头往来人看去，不由怔了一怔。
柯菱柔并没有如两位姐姐一样屏退贴身伺候的丫环，由着两名大丫环语山和冷珍随在自己身后进入绣苑中，她显然是悉心装扮过，头戴银凤镂花长簪，从发髻上坠下一缕结丝串粉紫色小骨朵月季坠儿，衬着身上那一袭蜜合色芍药暗纹上裳及云霞色水纹绫波裥裙，犹显身姿艳丽如花。
她一张鹅蛋脸面腮凝新荔，俊眼修眉，相貌本极为秀丽娟好，可任凭她怎么摆出一副温恭模样，仍难掩其眉目间的骄矜之气，由此多了几分刻薄，少了几分柔和，顿觉失色不少。
柯菱柔在各有意味的目光中翩然走到内厅之中，眼睛有意无意地向柯菱芷瞟去。她知道，在场这些人意外的原因，不外就是她穿了跟四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衣裙。
柯菱芷从八妹妹身上收回目光，不由自主地整一整自己蜜合色芍药暗纹锦缎长衣的衣襟。心下的不悦如一石击起的波光涟漪，一圈接一圈地逐渐蔓延扩大。
容迎初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柯菱柔，看她并没有向自己以及其他人问好的意思，便开口道：“八姑娘来了，赶紧上座罢，你的姐姐妹妹们都在候着呢。”
柯菱柔却置若罔闻，缓步在四姐姐和七姐姐的绣架前走过，来到第三个绣架前，眼神轻蔑地睨了第四个绣架前的柯菱如一眼，柯菱如接触到她这个眼神，眉心一跳，急忙垂下了头去。
她这时好整以暇地回头看向容迎初和马灵语，道：“两位嫂嫂安好。巳时才开始学绣是么？平三娘子也还没有来呢，我觉得这位子排得不妥当，趁着时候尚早，容我换一换可好？”
马灵语最是清楚这八姑娘的脾性，本看她穿着跟芷姐儿一样的衣裳已是心里有气，眼下又听她这般拿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回应，容迎初却一手拉住了她，笑对柯菱柔道：“那依八姑娘看，这位子该怎么排才算妥当呢？”
柯菱柔施施然走到柯菱姗跟前，道：“七姐姐，这平三娘子原是咱们长房费了许多心思才请到府里来的，娘嘱咐我和四姐姐要好生学着，才不枉这一番安排。七姐姐还是挪一挪位子，让我坐在四姐姐旁边，若有什么也可以与四姐姐有个照应。”
柯菱芷只垂着首，柳眉轻轻地一蹙。
容迎初道：“柔姐儿这么说来，是不是长房的姑娘都要坐在一起的意思呢？如此也好，那如姐儿也上来，坐在你八姐姐的旁边。姗姐儿虽是二房的姑娘，可比柔姐儿和如姐儿居长，断没有陪末座的理，那便和你们二嫂坐在一起罢。”
柯菱柔侧首瞪了容迎初一眼，道：“我并没有让七姐姐陪末座，我只是想和四姐姐坐在一起。”她停了一停，又语带讥诮地续道，“我来时已经跟三嫂嫂说过了，她说由我自己作主，跟四姐姐坐在一起更好！跟旁的人并不相干。”
容迎初笑了一下，道：“你坐在哪儿原便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我也跟你三嫂子说好了，在绣房的时候，我只管带着几位姑娘学绣，我要照应师傅，也要照应你们，怎样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该在什么位子上便回到哪个位子上。师傅快要来了，柔姐儿想要让师傅看到你这副无理取闹的模样么？回头要让娘知道了，也会怪我照应不周，还有姑娘的不知轻重罢。”
柯菱柔到底稚嫩，虽是满腹的执拗，但在容迎初这样冠冕堂皇的严词面前，一时也想不出旁的话来对应，唯得不甘地咬着牙，瞪圆眼睛冷冷盯着容迎初看，硬是不愿就此归座。
这时柯菱姗款款站起身来，婉声道：“八妹妹想要和自家姐姐坐在一起，也无可厚非。大嫂，便容我和八妹妹换一换座罢。”她径自走到第三个绣架前，声音轻浅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不就是一个座儿么？原便不必拘什么身份，明摆着的嫡庶长幼，心里知道比什么都要紧。”
柯菱芷听者有心，抬眼看向进退有度的七妹妹，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感怀。
柯菱柔也听出了七姐姐话语中的深意，面上微微露出几分愠色来，冷睨了七姐姐一眼，便一声不啃地在第二个绣架前坐了下来。
容迎初欣赏地看着柯菱姗，只见对方正好也抬起头来，发现大嫂正在看自己，不由绽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过不多时，戚如南亲自将平三娘子送到了霞芜苑中。容迎初率了众人向平三娘子问了好，才要安排其在上方主位的绣架前落座，却听门外传来一个娇柔声响：“平姑姑可是在里间？”伴随着话音而来的，正是满面含笑若春花的韦宛秋。
容迎初和秋白看到她竟不请自来，均觉意外，只默默地看着她笑意盈盈地向平三娘子走近。
平三娘子看到韦宛秋，眉眼间流露出了一丝惊喜，微笑相迎道：“原来是秋姑娘么？好些年不曾见面，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聚首了。”
韦宛秋亲近地拉住了平三娘子的手，笑靥如花：“可不是么，算算也有三年了，还记得三年前平姑姑在将军府教我双面绣，姑姑一句‘点滴不露，天衣无缝’的称赞，让秋儿欢喜了许久。其实秋儿知道自己的绣艺远未称得上这句话，但平姑姑有教无类，真的让秋儿铭记不忘。”
戚如南见状笑道：“原来小嫂子与平师傅是旧识？那真的是赶巧了！”
韦宛秋目光环视了一下厅内数人，仍旧浅浅笑着道：“我听闻府里把平姑姑请了来教姑娘们学绣，便赶过来向平姑姑问一声好。”她转向戚如南道，“三弟妹，这学绣的人数可是有定例了？若是我也过来，多出的那份子从我月例里扣，可使得？”
戚如南连忙摆手道：“小嫂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哪有什么定例不定例的呢，小嫂子要来只有好的，断没有扣月例的说法。”
韦宛秋看了容迎初一眼，笑道：“那我让人把我的绣架子搬来，有平姑姑在，又能跟姐妹们在一起，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秋白凑近容迎初，小声啐道：“人来她也来，真当是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呢！”
容迎初冷冷一笑，开口对众人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如先让平师傅上座罢。韦妹妹的绣架搬过来恐怕也需时，总不好让师傅和妹妹们干等着。”
韦宛秋恍若未曾听闻容迎初的话，陪同着平三娘子走到主位上，一边请其落座，一边甜声道：“平姑姑，此次教习可还是从直绣开始？”平三娘子道：“我这两日曾看过几位姑娘的绣品，她们的直绣和盘针都用得颇为精巧，是故此次可教姑娘们套针和长短针。”
容迎初沉一沉气，转头对马灵语道：“此次平师傅主要还是教姑娘们刺绣，语儿你和我的绣架在边上，韦妹妹既然来了，那语儿你让出一个位子来给她，咱们仨都在平师傅的下首照应着便是。”
韦宛秋笑向容迎初道：“难为姐姐安排妥当。依宛秋看，还是让二弟妹跟姐姐坐在一起罢，宛秋在平姑姑旁边这里亦可，更方便我照应平姑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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