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迎初和秋白来到柯弘安用膳的内厅时,看到他正举着银箸,夹起一块枣泥山药糕往嘴里送。【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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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是睡就是吃!容迎初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方走上前去,一边为他盛上一碗冰糖粳米粥,一边道:“相公今天好胃口。”
柯弘安眼睛盯着跟前一碟豆腐皮包子,嘴里嚼着点心道:“紫文给我吃了一颗冰糖山楂,我突然就饿得慌。你坐下一块吃吧。”
容迎初坐了下来,但并不吃东西,只慢慢道:“刚才我到三弟妹的院子里去,听到一件跟相公你有关的事儿,我觉得这也是件大事了,只不知道相公你之前有没有得过信儿?”
柯弘安把豆腐皮包子夹到了食碟里,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说来听听。”
容迎初试探地看着他的脸庞,道:“我在三弟妹房里时,正好大太太也来了,她跟我说,要替你再娶一房媳妇。”
秋白也一下紧张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柯弘安看,只期盼着他说出一个“不”字来。
柯弘安咬了一口豆腐皮包子,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可供容迎初她们捕捉的神情。容迎初不觉也有点急了,心里暗叫:嗳哟我的大爷,您老别光顾着吃呀!
他抬眼看了看容迎初,嘴里嚼得越发起劲了,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话,容迎初没听清,急忙问:“你说什么?”
柯弘安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了下去,再道:“你知道这件事了?”
容迎初和秋白何其敏锐,一下就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心里不约而同地都是一震。容迎初想了想,问道:“这么说,相公你是一早便知道这件事了?”
柯弘安点了点头,“她曾经跟我商量过。”
容迎初这时是非常地留心他的言行,他并不称呼大太太为娘,可是因为他心里并不认同大太太的做法?还是别有缘故?如果他对大太太有不满,会不会反对大太太安排的婚事?她怀着一丝迫切问他道:“那,相公你对这门亲事,可是满意?”按着为妻需贤的礼教,她不能出口反对夫君纳妾,可是眼下已经不是纳妾这么简单,她半点也捉摸不定他的心思,也只能是委婉地试探他的想法。
没想到柯弘安竟然连连点头道:“满意,我对这门亲事相当满意。”
容迎初和秋白都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瞪着柯弘安看。
柯弘安不等容迎初再问,自顾道:“对方是骠骑将军之独女,听闻生得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如此佳人,如今竟愿下嫁我为妻,我岂有不满意之理?”
容迎初心中一紧,道:“为妻?也就是说,相公知道再娶的这位将军之女,将会是你的正室夫人?”
柯弘安挑了挑眉,道:“是不是正室夫人我不知道,不过娘既然要和将军府结亲,想必不会委屈了人家的千金。”
秋白忍无可忍,开口道:“不能委屈那位千金小姐,难道就要委屈我家奶奶吗?”
容迎初也不阻止秋白,只一言不发地盯着柯弘安。
“原来你是着急这个?”柯弘安不以为意地笑了,“我劝你还是少安毋躁,虽然娘还没有跟对方定下亲事,但韦将军已经答应了作媒的中人,愿意与我家结亲。你着急也是徒劳。”
容迎初道:“相公言下之意,就是让迎初安安份份地等着被降为姨娘么?”
柯弘安笑着摇头:“你还能不安份吗?你有多大的能耐可以改变娘的决定?”
容迎初站起了身,道:“不是还没有定下亲事么?距离婚事作实估计还有一段时日,迎初便让相公看看迎初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柯弘安笑道:“如果有好戏,我不看白不看。”语毕,埋头喝粥,不再理会容迎初。
容迎初也知道多说徒劳,便和秋白离开了正院。
回到南院厢房,秋白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个大爷,亏我前番还说他是扮猪吃老虎,看他今日这副模样,整一个就是猪,就知道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瘦型猪!”
容迎初本来心情还有点沉重,一听到秋白这话,不禁失笑:“‘瘦型猪’这三字用得甚妙,他倒还真是怎么吃怎么睡都还是老样子。”
秋白可是半点也笑不出来。容迎初望着面带忧心的忠婢,倒反过来安慰她道:“现在担心再多也没有用,我们不如一起来想想,看还有何可扭转局面的可用之机。”
秋白不由有点愧疚:“奶奶,秋白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可是到了要紧关头,竟帮不了奶奶分忧半点。”
容迎初摇了摇头,道:“此次事发得有点突然,你也太关心我,所谓关心则乱。”她不禁想起了戚如南,戚氏一直对自己流露出了怜悯之意,看向自己的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深深的同情,大太太为难自己时,戚氏几次都想帮自己解围,想来这次大太太要降自己一事,应是与她无关。
思及此,她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她立即于心下捕捉住了这个念头,半带思虑地对秋白道:“现在看来,柯府中与大太太较为亲近的,又最得大太太重用的人,便是三奶奶戚氏。虽说她的话大太太未必会听,可是终究算是帮衬着大太太主中馈,大太太或多或少都会尊重她的想法。”
秋白闻言,道:“奶奶难道想求她帮忙说服大太太,收回成命?”
容迎初摇头道:“事情并非这么简单,眼下这个境况,任谁去说,大太太都不会轻易收回成命的。我只是发现戚氏对我很是同情,并非是一个冷面无情的人,她也许会觉得我处境堪忧,很是可怜。所以,即使她帮不了我解决这次的问题,也是个值得交好的对象。”
秋白点头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容迎初笑瞪了她一眼,“又是哪里来的怪话。”她敛下了心头的忧虑,道,“大太太说了,等大爷的新媳妇过门后,才会让我的名字入族谱,她原是想用这个来拿捏我,现在我反倒觉得是给了我一个回旋的余地,我可以趁着这段时日,慢慢寻找可利用的机会。你别多想了,快去帮我把老太太赏的好东西都找出来,我要派用场。”
秋白依言把老太太月前赏下来的绸缎、首饰、手炉等物找了出来,已经有点想到主子的用意了,便道:“奶奶是想挑一件给戚氏送过去吗?”
容迎初拿起绸缎和彩绳,想起戚如南在锦和苑中的派头,道:“戚氏娘家原是书香门第,也是金马玉堂的大户人家出身了,嫁到柯家来,又有大太太疼着,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得着?我也不知道她平日里有什么偏好,便先给她绣个家常用的荷包,算是投石问路吧。”
一时便在桌上摊开了各色丝线和缎布。容迎初旧时在娘家中,时常也会做些绣品拿去变买帮补家用,因此一手针线活也算是拿得出手的。
于是主仆二人便窝在了厢房中做起了绣活来,间中除了紫文和崔妈妈过来提用膳外,她们鲜少理会外界诸事。
绣得累了,秋白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奶奶,我其实一直在想,你是错生了年代,若是投生在我以前那个时代,你肯定是个女强人,也不必在这里看这些婆娘们的脸色了。”
容迎初也有点习惯她这样的语无伦次了,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笑道:“什么是女强人?可不会是女强盗吧?我可不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秋白“噗”一声笑了,道:“自然不会是女强盗,女强人就是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事业,自己赚的银子自己花,不必仰人鼻息,更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的。”
容迎初低头审视自己绣出来的花样,“你说的我听着难懂,追求?事业?是不是田地和铺子?”
秋白也不解释了,帮她挑着彩线道:“可以这么说吧。奶奶,过去我一直觉得你厉害,现在算是真真正正服你了。”
“为何?”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面不改容地在这里绣花。回想以前,我要是明天要跟客户开个什么会,都会紧张得很。”
容迎初抬头看她一眼,道:“秋白,你说的我越来越听不懂了,就别闹了吧。”接着随口又问道:“你总是提你的那个什么‘时代’,究竟是什么地方?可是你旧时爹娘的老家?”秋白的老子苏倚本是容家的管家,后来容家没落了,这苏倚也没走,因说是祖上曾受过容家的恩,便带着妻子女儿仍留在容家伺候,所以秋白也算是家生子了。
秋白想着反正主子一直是不相信她的话的,便道:“奶奶,其实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秋白。”
容迎初闻言,又笑了,道:“你不是秋白那是谁呀?”
我是谁?秋白有些微地茫然起来,前世的那个名字,早在七年前就抛诸脑后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曾经以为自己就此送命了,没想到还是醒转了过来,更突如其来的是,摆在眼前的陌生年代,以及自己一具只有八岁的小小身躯!
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了七年,跟随在容迎初身边七年,虽然吃过不少苦,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认命之下,倒也觉得遵循这样的人生轨迹也未尚不可,至少,已经不需要理会前世那段令她失望的婚姻。
她苦笑着道:“对,我不是秋白还能是谁。”
容迎初绕着线头,道:“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如今最值得信任的人,你是你,便足够了。”
秋白明了地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专心地为容迎初打起络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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