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吃海鲜。赵立说。
我摇摇头,我不喜欢吃海鲜,那鱼腥味是我不喜欢的,就像在古锦高原林区长大的孩子,很多不喜欢折耳根的味道一样。
对味道,我有一种敏感,那应该是来自血脉里的记忆吧,凡是不喜欢的味道,我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
那就吃火锅。小姨说,好不容易见面,怎么可能让你不吃饭就走。
我说:到了成都,怎么也得去看看花花,顺便给她送点生活费,平时都是邮寄。四川大学离这里不远。她应该是读大学的第六个年头了,明年硕士毕业,不知道还继续读不读?不过,只要她想读书,我就会一直让她读下去。
我们早知道花花在四川大学读书,是古锦的骄傲,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她在你家里生活过那么长一段时间,是你的姐姐了,你这个弟弟当得好。赵立说着。
小姨建议道:我们开车到学校附近去吃,你把花花叫出来。
赵立把车开出来了,几乎看不见人在驾驶位。因为那也是一辆豪华的丰田沙漠王子,六缸,我原来给王均开的就是这种车,在古锦地面上,那可是威风八面。
赵立居然买这么一辆霸气的车,和他的身高真的不匹配,但和他的内心很吻合。在自行车还是人们最主要的出行工具的时候,他已经鸟枪换炮了。
赵立看我盯车的眼神,会意地说:你来开。
我并不是第一次开这么豪华的车,但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不禁有点胆怯。
小姨说,没事,小姨给你扎起。说话间,学校到了,我们在附近找到一家火锅店。
五点过了,差不多下课了,赵立叫我开车去接花花出来。我试探地在学校门口把车停下,想下车给门卫通融一下。还没下车,学校大门就开了,门卫站得笔直地给我敬礼。
我立马把腰挺得直直的,真把自己当“沙漠王子”了。人车合一,那是一种境界,就像武士有把宝剑,没宝剑的武士功夫再高,别人都觉得他像流浪汉,除非出手。在给王均
下课了,花花还在资料室学习,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似乎是她在信里给我提到过的导师孙俊教授。他们的头挨得很近,像是在认真看一本书,并轻声地探讨着什么。
我的出现,让两人都吃了一惊,花花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孙俊说:你就是陈波吧,花花说过,感谢你的资助!
我是花花的弟弟,怎么会是资助?这是我应该的,是责任。孙教授,也感谢您对花花的关心!我说。我今天来看看花花,顺便带她去吃火锅,您如果有空也一起吧。
你们去吧,我吃不了辣的东西。孙俊说,转而问我,你是古锦人?
我说:我是成都人,古锦长大的阳华人。
我是古锦人,祖籍是古锦的,成都长大的古锦人,我父辈就在成都做生意。孙俊脸上显出一丝不屑,那你是森工局长大的?
我点点头,反问道:森工局长大的怎么了?
花花意识着我们快要抬杠了,便打圆场说:波儿哥在开大货车,可威风了。
其实我也只是一个无业游民,但在这里,我不用说破,身上一点闲钱还是有的。
孙俊这才认真打量了我,勉强笑笑。
嗯,都是为了生活。我说。花花以后一定努力。
孙俊说:花花很有希望的,我会全力帮助她的。
我们走吧。花花的口气似乎有点不耐烦。
出了门,花花闷闷地说:你不用跟孙俊说那些。
我大惑不解,却不好追问。花花看见我居然开了辆豪车来接她,不由得非常激动,旁边的同学也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她。想起每次去看花花,她都非常高兴,怎么也要请假出来陪我玩,还主动挽起我的手,在校园里大摇大摆地走。
花花的同学问:你的男朋友?
花花笑而不语,而我却红透了脸。
我责怪花花怎么不解释。
花花说:懒得解释,他们想怎么想都没事。
我说:这要影响你找男朋友,你不小了。
花花说:我如果谈了男朋友,你怎么想?
我停顿了一下,幽幽地说:祝贺你啊。
花花笑道:言不由衷,波儿放心,我不会轻易找一个不如意的男孩子。
我和花花到了火锅店,赵立和小姨已经把菜品点好了,满满一大桌子。
谢谢姨爹,小姨。花花满脸笑意,比我嘴甜多了。
小姨说:花花真乖,和你阿妈一样,也是一个大美女,可惜没享到福。
花花脸上的笑意顿时被凝冻住了,每每一提到阿妈,她就有无限的伤感。
赵立说: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了,现在咱们吃饭。
好久,花花才又恢复了自信和开朗的神情,给我们谈起了她所学的专业。花花学的是经济管理。巧的是,赵立原来在东北师范大学学的也是经济类专业,但是几十年前的同类专业,知识结构和层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花花和赵立两人一见如故,在专业上找到了知音,自然滔滔不绝地聊起来。
花花说:我最近在做一个课题,是关于贤平市后木头财政的对策和建议,也调研了很多地方,有大量的一手资料。
赵立说:虽然我有多年没有进山了,但我一直在关注山里的经济和社会各方面的发展。其实,在贤平市,有一些能人,比如王均,看到木头财政已经难以为续,便开始了产业转移,将木业集团出售给国资,价格还不低。
我说:明明是马上就要亏本的企业,国资拿来干什么呢?
花花说:哪怕是亏本,市里也要接手,因为,这里面有两千多职工,很多还是森工企业分流带资转产进入的。如果仍由其推向市场,老板便会宣布破快,这些人的生活就更加困难了。
赵立说:王均就是看准了市里的软肋,在供销两旺时期的木材及其加工业上狠狠赚了一笔,然后,在企业式微的时候,发展和就业的包袱扔给了市里。听说他现在在进军水电业。
这正好说到我研究的方向了。花花眼睛一亮,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贤平市的崇山峻岭之间大量的河流蓄积着丰富的水能,其中,古锦县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古锦河垂直高度落差大,非常适合水电站建设。水电开发一次到位,运营成本极低,能够给企业带来稳定的现金流。大量的投机资本源源不断涌入水电站建设。要建多大的电站主要是看谁手头有更多的资本。水电站的建设更是让古锦地区陷入了一种疯狂之中。但是,古锦河谷从干旱河谷、亚高山森林、高山灌丛到草甸,造就了生态环境的多样性。但是也不乏流石滩和泥石流,特别是近年来,森林资源的破坏和电站施工的影响,古锦河谷缺少水源的涵养,两岸环境显得格外脆弱,地震、滑坡、崩塌、泥石流等地质灾害频频发生。河两岸这些危险的山体多为松软的碎石泥土和易被侵蚀风化的砂页岩、变质岩,在内外应力作用下,随时可能活动成灾。由于梯级电站的大量开发,古锦河被截成一个个片断,拦水大坝把水都引入隧道用于发电去了。水电开发的效益是明摆着的,是当地税收和地区生产总值增长的主要来源,无疑给日趋式微的“木头财政”注入了一剂新的强心针。
作为门外汉的我和小姨,听着赵立和花花的议论,就像是在听天书,完全搭不上话,只有吃菜的份。
我在跑车的过程中,比谁都清楚路况和沿途的发展、变化,一路上都是浓重的尘土和水泥味道,现在河道没有水,不仅过不了漂木,连一条鱼都游不过去。曾经的山清水秀只存在于记忆里,那林间和山崖边怒放的羊角花现在几乎绝迹。但是,他们是从经济学、政治、生态的角度去分析,那就需要严谨的科学态度,大量的数据分析,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赵立说:我现在有个打算,准备投资小水电。
花花说:这是一桩不错的生意,但是水电站建设周期长,政策风险大,地方上人事复杂,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那不如收购现成的水电站。要看你投资多少,因为投资额度直接决定了未来的效益。
赵立看了看小姨说:一千万。
小姨疑惑地看着赵立说:你好久存了那么多钱?
赵立说:天机不可泄露。
花花说:我的导师孙俊就是王均的经济顾问,帮助王均的企业实现了转型,特别是在水电站的并购上,获利不菲,我也耳闻了许多内幕。一千万,只够一个支流小电站的投资,但是,如果用这笔钱来撬动银行,那就能做一个五千万以上的中型项目了。
赵立对我说:这就是经济杠杆,我获得了发展的资金,银行得到了利息。花花和我想到一块了。
我说:我只想到了小时候打的漂漂石。
小姨说:就是,莫把身家打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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