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红隔着乌黑的车窗，指着农民房对吴锋说道：“就是这栋房子了。”
夜色中的农民房影影绰绰，但还是看得出来只是个小平房，然后室内亮着几盏晕黄的白炽灯，看上普通平凡。
吴锋也隔着车窗瞄了一眼：“你们有什么想法？”
林永红想了想，他拿出个本子：“目前只是由荞麦一直在这里守着，”递给吴锋，“这是荞麦记录的李昌廉来这里的时间，日期还有时长，以及一些李昌廉每次带过来的物资清单，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
吴锋接过去，就着一点路灯看了起来。
字写的不怎么好，但却详细无比，几月几号，陪同人员，开的什么车，车牌号码，甚至穿的什么衣服，都记录的整整齐齐详详细细。
他知道，这一个个数字的后面，都是付出和努力。
在拥挤局促的面包车里，他又转头看了看荞麦。
发现荞麦的样子是又黑又脏，皮肤也因为污垢而显得有些开裂，而这种情况本来不应该发生在这样的季节。
他抽了抽鼻子，发现荞麦的身上甚至传过来一股子酸臭，显然是有些天没洗澡了。
而面包车里，也是各种的味道。
但他却一点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为了不引人注目，荞麦经常是吃喝拉撒都在面包车上，有点味道也属正常。
吴锋努力的在狭小的车身里扭过身子，伸出手和坐后排的荞麦握了握手：“辛苦了。”
荞麦鼻子一酸，觉得这付出也算是值了。
他道：“其实也还好，有吃有住的，比我之前过得好多了，而且林经理每次还给我买好吃的打牙祭。”
吴锋道：“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但我还是不知道你们这么不容易，”他想了想，“你们的待遇，是时候调整了。”
荞麦却连连挥手：“不用不用，我们现在的待遇已经够好了的，再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把事情办好，还没拿到强有力的证据。”
吴锋叹道：“有证据当然是功劳，但没证据就代表你们没付出了？我不这么认为，不能完全以结果为导向。”
荞麦道：“我知道吴总对我们都很好，但现在我们的待遇真的已经很好了。”
他说的不是客气话，除了住面包车这段，他们吃香喝辣，住宾馆开小车，配手机，这待遇已经超出很多小老板了。
工资在未来公司的体系里，也是偏高的，上班时间还自由，他没有理由不满意 。
吴锋转向林永红：“你怎么说？”
林永红道：“我觉得荞麦说的确实在理，现在公司还是发展阶段，目前也遇到了一些暂时的问题，再说现在局面还是拉锯状态，我的建议是，还是局面明朗了再讨论这个吧，要不公司其他人也不会服气，毕竟说辛苦，没有哪个人会觉得自己不辛苦。”
考虑到保密的需要，公司里好多人都不知道他这个部门是干什么的，所以时不时的也会有杂音出现。
而他又没办法去解释，甚至吴锋也没办法解释，都只能以沉默相对。
所以，他还真不愿意把自己架上火烤。
只要吴锋认同了他们的工作，待遇也不是说不过去，其它的东西他还真不愿意去过于的争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吴锋点了点头：“好，你们会这样说，我很高兴。”他冲农民房的方向努了努嘴，“那这个事，你们的意见是？”
林永红想了想：“要不，直接冲进去？晚上只有一个老头在。”
吴锋摇了摇头：“这个肯定是不行的，别人可以违法，但我们不能。”
林永红又想了想：“还有一个办法，我们直接报警？”
吴锋想了半天：“你们有把握么？”
林永红道：“我们守这里守差不多一个多月了，都没有一个人从这里出来，但每次李昌廉每次来买那么多吃的喝的是干什么用的？还有方便面，这些东西首先他肯定不会吃，就算吃他也不可能吃这么多，一箱一箱的买。还有妇女用品，这个更没办法解释了，所以，这里面肯定关了不止一个女同志，这是几乎可以断定的。”
吴锋道：“但你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还有，就算警察来了，以李家的势力最后会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小，这个很难说。”
这个时代，因为经济上不去，老百姓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基层还是有些混乱。
工人下岗、盲流、三无一员、部队经商、车匪路霸甚至警匪勾结、拐卖妇女儿童在这个年代都时有发生。
这是李家之所以嚣张的原因，而吴锋不过是一个略微有点钱的生意人，理论上和李家根本就不在一个竞争等级上。
林永红抓了抓脑袋，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担心的。”
他是直接面对李凡夫、李昌廉两兄弟的人，和田美美认识后，更是了解到李家老头的一些事情。
对于李家的能量，他不敢有一丝的怀疑。
这时，老头养的狗又叫了起来，院子里的灯又亮了起来，然后走出个蹒跚的老头，左看又看，上看下看。
他穿着件脏兮兮的迷彩T恤，脚上沓着双拖鞋。
这种打扮在当地的这个年龄段的人群中，一直都比较流行，因为便宜耐用。
林永红努了努嘴：“看到了吧，还是比较警觉的，狗一叫就会出来看一眼，从不落空。”
吴锋看了看老头的样子，评估了一下老头的动作，尤其是远远看去，都还能感觉到炯炯有神的眼神。
他想了想：“这老头，是不是当过兵啊。”
林永红道：“是的，是当过兵，西藏的汽车兵，应该是吃过苦的。”
吴锋想了想：“这种人的思想觉悟应该还是有的，实在不行从他手上入手，你去再想想办法？”
林永红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干他这个工作，经常拔出萝卜带出泥，想搞定一个人总得先从外围入手，然后就这么延伸出去。
厌不胜厌，但又是几乎是他唯一能走的路。
但考虑到毕竟还是一条路，相对无路可走，又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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