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甜甜一眼就认出了荔枝,她的身材娇小,然而体格健硕,最喜欢走路蹦跳,因而她的脚尖时常抬起,就是站着,也能看出来。
荔枝也一眼认出了董甜甜。
董甜甜穿着一件白纱衣,仙气飘飘而五官明艳。她手上还缠着纱布,脸色略带疲惫。
山路很长,荔枝走得极慢。她不知该怎么和董甜甜说话,该怎么说,说什么。她如今是逃犯,跟着林深浪迹天涯。她如飞蛾扑火般舍弃姑姑,舍弃平凡幸福的家,只为了追随自己心爱的人。
荔枝想起了林深,他总是看不到自己的付出,他的眼里没有她,只有董甜甜。
“你怎么能和姐姐相提并论?你怎么和姐姐比?你侮辱姐姐,不要来见我!”
林深的话如一根刺,插在荔枝的心上。她没有董甜甜那样的国仇家恨,没有她尊卑的出身和洁白无暇的皮肤,可是她也是个人,她也有喜怒哀乐,怎么能被董甜甜碾压?
不甘和愤怒支配着她,让她走到董甜甜的面前。
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她也有她的尊严,她不比董甜甜差。
“哎。”董甜甜叫住了她:“你,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董甜甜一颗紧张的心,上传下跳,她自从那日遇到黑衣人,得知荔枝遇害后,再也没有见过荔枝。经历了这么久,她远远望去,只觉得眼前人熟悉。可真到了身前,董甜甜反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我家有个姑娘,她得长很好看,就可惜是个黑皮肤,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个痴心的姑娘,还害过相思病,我为她求药,还来过这山里,遇到了一些猴子。当时我有些害怕,倒不是害怕猴子,是怕她当真一病不起,离我而去了。”
董甜甜说着说着,自己反倒哭了,荔枝多好的孩子,怎么说丢就丢了。
荔枝听着她的话,却无动于衷,话说得这么好听,你倒是把林深哥哥让给我啊?假惺惺的哭什么?
董甜甜越发流泪,荔枝的脚步走得越坚定,看到她哭,荔枝心底有种感情被释放。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痛快,她偏要和董甜甜作对,看着她难受,就仿佛解恨一样。
董甜甜看着她大步远去,只觉得怅然若失。或许是自己认错了吧,这世上的人总是相似。
董甜甜又等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等到几个渔夫,给她指了路。
顺着山路而上,绕过溪流,能看到一座稻草房,便是神医的住处了。
董甜甜走到稻草房,一眼就看到了凉席上躺着的老头儿。
“神医,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让我好找。”董甜甜三两步走近,气喘吁吁道:“前几日可是有个大汉来找你要药材?我来替他还钱。”
“呵呵,原来是你啊。你我真是有缘。”老头儿笑道:“今日是我命定的死期,我早早躲在家中,没想到还能遇到故人。”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一句都没听懂。”董甜甜经过上次,已经明白了这神医爱说胡话,就习惯了。
她从袖子里摸出几锭银子,放在老头儿的凉席上:“这些都是给你的,你把红珊瑚手链还我。”
“小娘子,你和我这将死之人讨价还价?真有意思。”老头儿拿出红珊瑚手链,在手里摇晃:“你天生神力,我算不透你的命,你可愿意给我说说?”
“你把手链还我。”董甜甜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那老头看着枯瘦如柴,却十分狡猾,让董甜甜有些恼火:“老头儿,你别不识抬举。”
“我就不给你。除非你把神力告诉我,让我给你算一算时机。”
“我哪有什么神力?!”董甜甜恼了,伸手去夺手链,可她一用力,手上的绷带裂开,渗出血丝来。
“你的血!”老头儿伸着鼻子靠近:“这血有奇效,能催生庄稼啊!”
董甜甜浑身一抖,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秘密?”
“我?我是个修仙的,气数将尽,要回归天界。”老头儿大笑几声,倒在凉席上:“你这神力不可多用,须得等待时机。不久之后,就会派上用场,救民于水火。”
董甜甜听不懂他的话,只是蹑手蹑脚拾起了红珊瑚手链,放在袖子里。
“对了,之前那人好了吗?”老头儿忽然坐起,吓得董甜甜心跳加快:“你要吓死人吗?你说的是谁?”
“就是之前来求药材的病人啊。”老头儿道:“他的属下骑着白马,看起来十分威风。”
“原来你说的是敬之。”董甜甜这才捂着心口回话:“他好多了。”
“小娘子,他的病十分难治,找不到断肠草,绝不能根除。”老头儿摇头道:“他还有许多苦难,须得你在一旁扶持啊。”
“你们两人倒是般配,能成。”
“我借你吉言啊。”董甜甜站起身,整理衣裳:“我去了,这钱你用着吧。”
董甜甜走得十分潇洒,甚至不想多带一刻。这老头神神叨叨的,让人看了就害怕。
天边的云开始泛红,晚霞来了。
老头儿看着太色,长叹几声:“命数啊,人都难逃命数。不知我的劫数,会不会降临。”
老头儿正说着,却看见一个少女,带着纱帽走来。
这少女脚步轻快,开门见山:“你就是神医?我要请你给我治病。”
“治病?小姑娘,你今年芳龄几何?我可不给随随便便的人看病。”老头儿漫不经心躺下,却见那少女掀开白纱,露出精致的五官来。
闪耀的眼睛,黑色的皮肤,是他梦中无数次见到的人。
“你,你是那天煞孤星,你会让生灵涂炭,你是个灾星!你要去我性命!”老头儿叫喊道:“救命啊!快来人!”
少女还没说什么,就见老头指着她骂:“你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你假情假意,你是我的劫数!你离我远点!”
这少女正是荔枝,她本来带着笑意的脸,一霎时没了光彩。
她方才躲在暗处,将董甜甜和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为何他对待自己,却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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