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义女
等他们抵达西山岗的时候,夕阳已经半落,东边天空略显暗沉,而西边的却是通红如鲜血一般。
这段时日,西山岗几乎是成了王都郊外最热闹的地方,白天的时候一直是人流络绎不绝,但是现在已经是黄昏了,世人忌鬼神,这墓地里天一黑,总是有些阴森森的,因此这个时间,来祭拜官大将军的百姓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残阳与黑鸦,粗噶的鸦鸣此起彼伏,听着还是有些瘆人的。
一个偶然路过的农人忍不住朝他们看了一眼,只见那对素衣的少年夫妇俊美得不似凡人,平日里若是在外头大街上、酒楼中看到了,农人只会赞赏不已,可是在这半明半暗的逢魔时刻,又是在这阴森森的西山岗墓地附近,却让他心里突突突地作响。
这,这不会是……那玩意吧?
现在又不是七月开鬼门,不会吧?
农人扛着锄头迅速地跑了,想着还是要回家喝杯热乎乎的二锅头,烧点艾草,去去阴气才好。
前方的萧奕和南宫玥还在继续往山岗上走,却是不知道他们吓到了一个无辜的路人,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西山岗的山顶上,但见一眼望去,都是一片雪白,那漫山的白色纸钱几乎让人无下脚之地。
嘎吱,嘎吱……
脚踩在那些白色的纸钱上,就像是踩着厚厚的白雪上一样,发出细微的声音,而在这个宁静的地方这种细微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
等他们在官如焰的墓碑前停下里时,就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山顶……
好一会儿,四个人都没有说话,但眼睛在不知不觉中都已经是通红的一片。
萧奕一霎不霎地盯着官如焰的墓碑,突然开口道:“这是小白刻的吧。”
官语白的字迹不止是萧奕认得,南宫玥、百卉她们也认得。南宫玥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后,向百卉打了个手势,百卉立刻把整排的墓碑都看了一遍,点了点头。
这一排的墓碑都是官语白亲自镌刻的!
四人的脑海中都浮现了一个画面——一个削瘦的白衣公子坐在墓碑旁用他荏弱的手臂一凿一锤地镌刻着……
萧奕的拳头不自觉得紧紧握在了一起。
犹记得三年前,官语白扶灵回王都,在安逸侯府设了灵堂,他前往吊唁,本来只想看看这个曾被称为安夷将军的青年是何等的人物,能得祖父夸奖,又能与他的臭丫头为友。他去的时候带着几分挑衅,却没想到竟然与对方一见如故……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他们已经成为无话不说的挚友,让他对官语白的痛亦感同身受。
萧奕从没像这一刻一般确认,他还太弱,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大的权势。
他必须更强大才能无所畏惧,他不能让他的家人、他的友人、他所在意的人,因为某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便顷刻覆灭!
这一日,他们一直呆到了天黑,才回了王都。
把南宫玥送回王府后,萧奕又出了门,这次是去找官语白……
南宫玥独自回了抚风院,这还没到院门口,便见披着白狐毛斗篷的萧霏正朝这边走来。
“霏姐儿……”南宫玥停下脚步,含笑看着萧霏。
萧霏忙加快步履,嘴角微微翘起,道:“大嫂,你回来了啊。”说着,她的目光在南宫玥的身旁停顿了一瞬,眉头一蹙。大哥分明是和大嫂一起出门的,怎么却只有大嫂一个人回来?
难道大哥半途把大嫂丢下,又去了别的地方?
想着,萧霏的眉头皱得更紧,大哥做事还是不够稳妥!自己还是应该提点他一下才是。……不过大哥不在也好!
南宫玥却是不知道萧霏在想些什么,挽起萧霏的手一起进了抚风院,说:“霏姐儿,你来的正好,陪我一起用晚膳吧。”
萧霏当然是应下了。
两人简单地用了一些晚膳,当消食的热茶送上后,忍了许久的萧霏终于殷切地开口道:“大嫂,你陪我下盘棋吧?”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南宫玥,心想:大哥没跟着回来也好,他要是在,十有八九不会让大嫂和她下棋!
不过,大哥既然领着五城兵马司的差事,以后白天必然是不在府里的吧?那样的话,她和大嫂又可以跟从前一样,时常一起琴棋书画了!
想着,萧霏都有几分期待了。
“下棋?”南宫玥想到了什么,目光中带上了几分了然,不过是前天那盘棋吧?
萧霏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玥。
在如此的目光下,南宫玥如何能拒绝,只能点了点头,带着萧霏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百卉很快便在一张红木圆桌上摆上了棋盘,萧霏先自行过去先将棋子一一放好,正是前日萧霏在暖炉会和陈姑娘下了一半的那一局。
那一日陈姑娘执的是白子,因此南宫玥便打算在白子的这边坐下,却听萧霏开口阻拦道:“大嫂,我来执白子吧。”这两天,她一直在思考这盘棋,始终觉得白子还有可为之处。
南宫玥不禁笑了,从善如流地又走向了另一边。
两人坐下后,萧霏便执起白子果决地落下……
而南宫玥却是不疾不徐,反正黑子已经占了优势,再者,对她而言,对弈是消遣,她一向没有什么争胜之心。
接下来,两人不再言语,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她俩的呼吸声以及一个接着一个的落子声……
啪,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响起了丫鬟行礼的声音:“见过世子爷。”
南宫玥猛然地回过神来,看向门帘的方向,嘴角逸出一朵笑花:“阿奕,你回来了!”
萧霏也转身朝萧奕看了过去,眼神中却是带着审视与斥责,仿佛在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萧奕敏锐地抓到了萧霏表情中的那一抹斥责,可是他的理解却是:你干嘛打扰我们下棋?
萧奕没好气地瞪了回去,意思是:他回他自己的家,还容不得她来置喙!她才是呢,这么晚了,还留在大嫂的屋里不回去,像样吗?
兄妹俩在弹指间就鸡同鸭讲地以眼神吵了数个来回……
一旁的南宫玥虽然不知道他们像斗鸡一样地在瞪些啥,但也知道这绝不会什么好事就对了,心里再次叹息:这对兄妹还真是的,这谁都不肯让的性子估计是随了老王爷吧……反正南宫玥绝不会认为他们是随了镇南王。
百合已经不厚道地快要笑出来了,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看了一出好戏。
虽然心中对萧奕有种种不满,但萧霏还是知道礼数的,现在天色已晚,自己再呆下去也确实有些不合适。她挺直腰板站起来身来,向萧奕和南宫玥福了一礼,一板一眼道:“大哥大嫂,霏儿先告辞了。”说完,她唇角微微扬起,心情甚好地补充道,“大嫂,我们改日再一起下棋。”
萧霏一走,萧奕便走过来,坐到了萧霏原本的位置上,本来还想数落萧霏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被棋盘上的棋局转移了注意力。
萧霏执白,南宫玥执黑,现在白子略占上风,只不过……
这棋局怎么看怎么怪,萧霏虽然现在占了上风,但是白子前期似乎走得很散,而黑子同样怪异,局部棋风实在不像是臭丫头的风格……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下的,才能把棋局下成这副样子的?
他挑眉看向了南宫玥,南宫玥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便说起了那一日咏阳大长公主府的暖炉会的事……
萧奕的目光又看向了那棋局,眼中闪过一抹兴味,道:“也就是说这局棋是接着那天的那局盲棋下的?”倒是没想到萧霏那丫头这盲棋倒是下得还不错……
想到那日的情形,南宫玥就觉得有趣极了,眉眼弯弯的轻笑出声。
见她笑得愉快,萧奕的心也痒痒的,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走出小书房,回到了宴息间。萧奕拉着她坐到了罗汉床上,先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偷亲了一口,这才说道:“……待元宵过后,就可以开始整理东西,我们轻装简行就行了。”
南宫玥依言点了点头,说道:“我的嫁妆就暂且放在王都好了。”
她出嫁时的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若要一起带走的话,实在碍事的很。
萧奕搂着她,说起了昌平伯递来的那封密函,听得南宫玥目瞪口呆,眨眨眼睛道:“这也太会扯了吧……皇上真得信?”
“昌平伯素来受皇上宠信,自有其能言善道的本事。”萧奕笑了,桃花眼中波光潋滟,“小白真会选人。”
选谁去百越自然不是随口一说,官语白的每一步都自有考量。
百越兵变的真相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以昌平伯的性情,差事没有办妥,只会粉饰太平。如此一来,皇帝就更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对了。”萧奕想起了一件事,说道,“王都前些日子的那件事,小白觉得并非是三皇子一人所为,三皇子应该是某人的挡箭牌。”
南宫玥眉梢微挑,微讶道:“三皇子是被人利用了?……会是谁?”话音刚落,她便自问自答,“五皇子有着嫡子身份,现在形势明朗,不需要做这种手脚。而三皇子一倒,能得利的也唯有另外两位皇子了……大皇子和二皇子?”
萧奕比划了一个“二”字,“小白说十有八九是这位。”
二皇子……韩凌观。
回想起上一世,五皇子中毒早夭,当时种种疑点指向二皇子,皇后悲痛之余,不顾一切的打击二皇子,最后也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二皇子早早的就没了。而今生……五皇子活了下来,也顺势改变了许多?
萧奕不愿见她劳神,搂着偷亲了一口,说道:“咱们暂且先观望着,待日后再说。”
南宫玥靠在他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萧奕用完早膳后就出门了,他打算先去趟裴府,把裴元辰叫出来,一起去归元阁喝酒。
南宫玥忙完了中馈的琐事后,回到了抚风院自己的屋里。
她向百卉使了一个眼色,百卉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把几个小丫鬟都遣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南宫玥、百卉和百合三人。
“百合,过来,我有东西给你。”南宫玥对着百合招了招手,百合一头雾水地走了过去。
南宫玥从梳妆台上的匣子中取出一张单子,递给了百合。
百合狐疑地眨了眨眼,只扫了一眼,便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这是……
她看了看南宫玥,又看了看百卉,俏脸上泛起了一片淡淡的红晕。
原来这张单子竟是一张嫁妆单子,上面细细列了给她准备的宅子、田产、首饰、布匹、器皿……周全极了,这些东西加起来没一两千两银子根本就办不下来。
“世子妃……”百合有些受宠若惊地低呼,“这也太多了吧。”据她所知,以前意梅第一次出嫁,都没那么多。
“放心吧。”南宫玥笑眯眯地看着她,仿佛猜出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昨儿已经补了你意梅姐姐一份。”顿了顿后,她又道,“以后等你表姐出嫁的时候,也那么多……不,也许比你还多,你可别嫉妒哦!”
百合一不小心被逗笑了,心态又平静了下来,笑嘻嘻地说:“世子妃,奴婢不嫉妒。就算您给表姐多一倍的嫁妆,奴婢也不嫉妒!”
看百合转瞬就脸不红、心不跳了,还满口嫁妆什么的,百卉无奈地摇了摇头。
南宫玥又道:“百合,你过些天就要出嫁了,这些天就不要当值了,回去好好备嫁吧。”
“不用了,世子妃。”百合却是不以为然,“奴婢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说着,她想到了什么,调皮地眨了眨眼,“不如您还是放表姐几天假如何?让她帮奴婢张罗一下好了。”
这丫头……南宫玥和百卉失笑地对视了一眼。
笑语声中,鹊儿进屋来了,禀告道:“世子妃,韩大少奶奶来了!”她口中所说的韩大少奶奶指的其实是蒋逸希。
以南宫玥和蒋逸希的交情,南宫玥没有特意去花厅会客,吩咐鹊儿直接把蒋逸希领了进来。
蒋逸希面色有些凝重,南宫玥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有事,便挥退了丫鬟们。
“希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南宫玥关心地问道,心想:莫不是齐王妃又使什么幺蛾子了?
蒋逸希还真是无法说这事和齐王妃没关系,虽然始作俑者确实不能算是齐王妃,齐王妃也就是顺势而为罢了。
蒋逸希定了定神后,无奈笑了一声,说道:“玥妹妹,不知你可知道江南徐州镇的总兵夫人龚夫人?”
龚夫人?南宫玥眨了眨眼,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蒋逸希何以突然提起此人。
蒋逸希眼中闪过一抹冷芒,似笑非笑道:“最近几日这位龚夫人可是王都的大名人,正到处往各府中送她那些个义女,前些日子还送了一个到我们齐王府……”
莫不是……南宫玥大概猜到了,基本上以齐王妃的性子去想,就大致知道此事如何发展了。
蒋逸希点了点头道:“是啊,母妃做主把那个什么龚姑娘给收下了,送到了我们的院子里,还冠冕堂皇地说要帮韩家开枝散叶……”她早就已经认了自己子嗣艰难这件事,她不在意,韩淮君也不在意,偏偏齐王妃总爱有有意无意的提起。
“义女?”南宫玥微挑眉梢,声音听不出情绪,“这倒是有趣的很。”
这种能到处送来的“义女”,还真是不多见呢。
南宫玥看向蒋逸希,问道:“希姐姐,那人呢?”
“留着呢。”蒋逸希并不在意,想了想,唇角微扬着说道,“虽然还不知道龚总兵上蹿下跳的在闹个什么,可王都前些日子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别的不说,三皇子殿下到现在都还被禁着,皇上的心里想必还烦着呢。龚总兵如此作为,他所虑的哪怕原本只有一分,最后恐怕也会到十分。……我就等到那个时候,父王和王妃亲自过来,向我把龚姑娘要回去,到时候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还了。”
蒋逸希微微笑着,神色轻松。
见她想得如此通透,南宫玥也放心了,不禁抿唇笑了起来。
而这时,蒋逸希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玥妹妹,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想提醒你一声,你家阿奕近日颇受皇上宠信,所以我琢磨着,没准龚家也会往你这边送个千娇百媚的义女过来。”
南宫玥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蒋逸希语带深意地说道:“玥妹妹,别看我们女子整日在后院,可后院里能够做主的永远都是男人,男人若是变了心,并不是我们哭天抢地能够挽回的。可若男人能够一心一意待我们,那不过是多一碗饭养一个‘下人’罢了。”
正因为韩淮君并不在意那个“裴姑娘”,也不会与之有任何亲昵之举,因此对蒋逸希而言,她也可以毫不在意。
蒋逸希是真正的勋贵世家精心养大的姑娘,对于后宅之道了如指掌。若她嫁的人不是韩淮君,甚至根本不会在意夫君是否有通房侍妾,相比之下,她更担心南宫玥,因为她知道南宫家的二房没有侍妾,生怕万一裴夫人真把人送来了,南宫玥会气不过跑去与萧奕闹。夫妻的感情再深也会因无端端的无礼取闹而渐渐磨灭。
在蒋逸希看来,萧奕对南宫玥情深意重,定会与韩淮君一样对别的女子看都不会去看一眼,既然如此,她们大可以坐等着裴家自己倒霉。
南宫玥自然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的话若非亲若姐妹,蒋逸希又岂会特意过来与她推心置腹地说上一番。
她不禁眉眼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的,多谢希姐姐提醒。”
蒋逸希松一口气,展颜笑了。
南宫玥有些不舍地望着蒋逸希,在王都,她倒底还是有太多放不下的人,不过,回南疆也是势在必行的。
一瞬间,南宫玥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但立刻又若无其事地笑了,道:“希姐姐,你难得有空来我这里,可得用了午膳再走……”
蒋逸希笑着应了,说道:“听说你那个叫百合的丫鬟快要出嫁了吧,把她叫过来,我给她添妆。”
“那感情好,百合非乐坏了不可!”
南宫玥与蒋逸希谈笑甚欢,而此刻,萧奕、裴元辰和程络三人也已经到了归元阁。
昨日利成恩托词有事拒绝了他们的邀约,萧奕如何看不出对方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他本就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子,既然利成恩瞧他不顺眼,那他也没必要多加理会,否则这再好的佳酿也都浪费了。
萧奕扶着腿脚不便的裴元辰上了楼,这刚一入座,程络就活络地对着两位未来姐夫躬身作揖:“大姐夫,大哥,今日小弟就先干为敬,以后还请两位姐夫不吝指教。”
程络豪爽地连饮两杯,又客气地给萧奕和裴元辰都满上了酒,虽然殷勤却又不至于谄媚,让人心生不出恶感。
程络落座后,心里还是感觉有些飘飘然的,不太真实。自己真的要做大哥的妹夫了?
三人一边饮酒,一边说着话,酒正酣时,雅座外突然响起了两记敲门声,跟着小二便进来了,恭声询问道:“客官,有一位客人说是认识您几位,您看……”归元阁能在王都中深受这些王公大臣、公子哥的喜爱,还是有其独到之处,不止是环境、酒菜好,也不会让客人随意被闲杂人等叨扰。
萧奕眉头一挑,还没说话,就听程络豪爽地笑道:“既然是朋友,就请进来喝一杯吧。”
小二应诺了一声,就退了下去,没一会儿,就领来了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而他身后还跟着三个穿着一色粉色衣裙的年轻姑娘,每一个看来都是十五六岁,容貌娇艳,婀娜多姿。
程络本来还以为访客应该是平日里和他们一起喝酒玩耍的,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子。
既然自己不认识,那么对方显然就是冲着萧奕或者裴元辰来的了。
程络直觉地看向了两人,萧奕漫不经心地一笑,道:“这不是龚总兵吗?这还真是‘巧’了?”他故意在“巧”字上加重音,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一个白瓷酒杯。
龚总兵?原来这就是那一位龚总兵啊!
裴元辰也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微微眯眼,最近江南徐州镇的总兵龚如海以及其夫人到处送义女的事已经渐渐地传开了……这种事照道理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此有些收了义女的府邸都是藏着掖着,但也有某些府邸会拿此事当做一件风流韵事来说。
这位龚总兵特意跑到归元阁来找他们还,带上了三个年轻姑娘,莫不是……
裴元辰和萧奕飞快地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龚如海自然听出萧奕语气中的意有所指,却是毫不在意,对着三人拱了拱手:“萧世子,裴世子,程四公子,的确是巧了。”他笑得一双三角眼都眯了起来,用一种熟稔的口吻道,“老夫今日正好带着几个义女来归元阁喝酒,没想到正好碰上三位了。”
一听这三位姑娘果然是传闻中的“义女”,裴元辰已经是心里有数了。
他正想着打发了这位龚总兵,却不想这位龚如海竟比他想得还要脸皮厚,居然开门见山地直入正题了:“萧世子,裴世子,程四公子,老夫这三个义女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只可惜命苦了些,家道中落,贱内看她们可怜,便收养了她们,也是如珠似玉般养大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她三人对萧世子、裴世子和程四公子倾慕已久,这女生外向,老夫也想成全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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