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越发模糊,李克定将脚步放慢了下来。
恰有一阵风吹来,柳之思忽然觉得寒气袭体,不由打个冷战。
大夏天的,就算有凉风吹过,也不至于脊背发凉。柳之思警觉起来,悄声提醒李克定道:“克定,小心一些。”
李克定看她神情,似是不安,一面暗自戒备,一面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放眼北京城内,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
他话虽如此,因有柳之思在侧,不得不加倍小心。当年姨母被人抢劫一事,在他心中已经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岂能再让柳之思重蹈姨母的覆辙。
李克定心中豪气顿生,紧紧握住短剑。
环视四周,隐隐感到有一股杀气。
李克定边走边凝神细听,却只有沙沙的雨声,不闻其他异动,心中不由更加紧张。
夏夜的雨,常会伴着雷电,就在李克定凝神注意四周之时,天上一道闪电划过,随即一声惊雷在头顶响起,震的人心头突突乱跳。
就在这一瞬之间,一道寒风扑面,李克定不假思索,下意识地举剑相隔。
果然那道寒风不是自然生起的,而是人的掌风。
这掌风力道之强,虽然不及欧阳强汉,却也让李克定暗自叫苦。
这是何方高手,就在他出招之时,面前多出一个蒙面之人,也不答话,又是一掌推来。
这一次二人离的很近,李克定不敢硬接那人的掌力,只得使出彗星袭月相抗,同时抱着柳之思向后跃开。
李克定的剑气和那人的掌力激荡,就似空气燃烧,嗤嗤带着火线,如烟花一般,四散开来。
李克定已经发现了对方的武功路数,他在令贝勒的旧府之外,遇到过一个蒙面人,功力虽强,却不及眼前之人。后来在咸湖的巨舰之上,那个蒙面人救走了东条仓介,使用的也是风雷掌。
眼前的蒙面人,武功路数和前两次遇到的蒙面人如出一辙,李克定自然认出了他的掌法,厉声问道:“你的风雷掌从哪里学来的?”
李克定竟然知晓风雷掌,这出乎了那蒙面人的意料。那人略微愣了愣神儿,保定不回答的主意,身形向前一跃,离得李克定更近,左右两掌,一掌带着巽风之威,一掌带着震雷之力,借着着跃起之势,再次向李克定推来。
这一次,那人的双掌分别携带风雷之力,掌力更加强劲。李克定不敢稍有怠慢,抱着柳之思向旁急闪,一边挥剑,荡开对方的掌力。
李克定心下测度,倘若我不是因为护着之思,当能抗住他七八十招,可是眼下不能不顾柳之思,如此一来,恐怕连他的五十招也抵挡不住。
这可如何是好?李克定暗自叫苦不迭,他一边闪避,一边抵挡,一边思索脱身之策。
眼看对方招数劲急,变得如狂风一般,只好凝神接招,无暇再想其他。
四十招过去,李克定招数渐渐散乱起来。
他知道不妙,再过十余招,自己非落败不可,那时比会伤着柳之思,我可怎么办呢?
他心里一睁焦急,越是心慌,手上越是忙乱。
眼看对方左掌向着他的面门扫来,李克定忙举剑相抵,如此一来,门户大开,对方略略侧身,右掌携着风声,向着李克定左肋劈下。
李克定来不及撤剑招架,眼见就要被对方掌风击中,只得运起五行之力,同时身形后急忙跃出。
饶是如此,李克定的左肋被对方掌风扫中,侥幸没有受到重伤,却也火辣辣的疼痛,顿觉呼吸不畅,气血受阻。
那人一招得手,也不怠慢,身形向前一冲,双掌又向李克定胸前推来。
李克定左肋受伤,呼吸受阻,无法聚起五行功力,剑上软绵绵的,哪里抵挡得住如此排山倒海般的力量。
他看向了柳之思,心道,我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总有千般不舍,奈何实力不济,命也!时也!
那人以为就要得逞,心中狂喜,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想柳之思却扑向了李克定的怀中,饶是她想挡住那人的掌力,可是她的动作岂能比那人更快。
但听砰的一声,那人两掌都没有落空,右掌推中了柳之思,左掌推中了李克定。
柳之思紧紧抱着李克定,二人的身形同时飘起,跌落在地。
李克定登时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知觉。
柳之思身中一掌,倒没觉得如何,她知道是佑鹿在帮助她,否则她这条小命早就葬在此处了。
再看那人,击中了李克定和柳之思之后,右掌却象是贴在了火红的老铁一般,疼得他钻心。同时一股无名的力量,把他重重的弹了开去。
那人惊魂未定,柳之思的后背因何会有如此大的力道?
他右手疼痛难忍,用左手抓着右腕,又感到气血阻在胸口,喉头发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透过蒙在他脸上的黑布,往地上流淌着。
此时,恰有一道闪电划过,那人看柳之思似是无恙,柳之思也看清了,那人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那人连吐了三口鲜血,这才稍稍平静,却再不敢停留,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去了。
柳之思哪里还顾得上那人,只把李克定抱在怀中,使劲摇晃,可是李克定却丝毫反应也没有。
柳之思忙伸手叹他的鼻息,已是气若游丝,不由泪如雨下,“克定,你醒醒,醒醒。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你听到了吗?”
不管柳之思如何叫他,李克定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丝毫反应也没有。
柳之思力气小,又是一双小脚儿,背不起李克定来,只好紧紧抱着他,一面捻动佑鹿,召唤白狐赶紧过来帮忙。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白狐迟迟不到。
柳之思再探李克定的鼻息,已经断了呼吸。克定死了,柳之思眼望暗黑的夜空,心中万念俱灰,但觉眼前一黑,也晕死了过去。
雨一直在下,越来越大。
等柳之思再次醒来时,发现一位多姿的少女正坐在身侧,那少女见柳之思睁开了眼睛,惊喜的说道:“柳小姐,你可醒了。”
“嗯。”柳之思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发生的事情,急忙问道,“请问,你是谁?李克定呢,他在哪里?”
听那少女说道:“柳小姐,你不认得我。我叫玉烟,是梅子少爷的丫鬟。李公子在另外的房间,他不会有事的,您不必担心。”
听闻李克定无恙,柳之思放下心来。四处瞧了瞧,灯光柔和,见房中景物淡雅,东西却是件件不凡:墙上挂着赵子昂的字,博古架上是宋汝窑,床和桌椅都是黄花梨的明氏家具,这是梅家了,难怪有如此布置,都说梅家富贵之极,真是不虚。
再看玉烟,生得袅娜,娉婷的一个美人,暗想她和我的丫鬟月华倒有几分相像。
柳之思昨晚晕倒之后,再无记忆,便问道:“玉烟,我怎么到了这里?”
玉烟回道:“柳小姐,您昨晚和李公子在一起,幸亏华盖先生发现了你们,才及时救回来的。”
她讲到这里,冲柳之思一笑,笑中含有三分暧昧。
柳之思见后,不免在想,昨晚我和克定在一处,被她发现,遂面上一红,忙掩饰着神情,要坐起身来,一边说道:“我没事了,想去瞧瞧克定。”
玉烟忙扶住柳之思说:“柳小姐,您是金贵之躯,现下病情不知如何,可千万不要乱动。等我去叫华盖先生过来,没有他的吩咐,我可不敢让您离开。”
既然是华盖的吩咐,柳之思只好依从,“我现在真的没事儿了,不信的话,你就去请华盖先生来吧。”
“嗯,柳小姐,您安心在此,玉烟这就让人去请。”
她说完话,向着外面吩咐一声,“去请华盖先生过来。”
外面有人答应,脚步远离,去请华盖了。
时间不大,华盖一身酒气,摇晃着一颗大脑袋走了进来,手中提着酒壶,还在往肚子里灌酒。
柳之思看得忍不住好笑,在床上打着招呼说:“华盖先生。”
“柳之思,你醒了。”华盖把酒壶往腰里一别,走到近前,搭了搭柳之思的脉,笑道,“没事了,没事了。”
柳之思这才在玉烟的伺候下,穿鞋下床。
华盖知道柳之思肯定想见李克定,出声阻拦道:“之思啊,非是我不让你见克定,也不是克定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只是他正在疗伤,不宜打扰,我看你还是等等再去吧。”
“谁在给他疗伤。”柳之思问道。
华盖笑呵呵的说道:“是铃木有枝,你认识她的,老乞丐可没有那个本事,只好厚着脸皮请来了她。”
“多谢先生!”柳之思深施一礼。
“都是自家人,谢什么?”华盖又把酒壶从腰间取下,拧开盖子,嘴对嘴地喝了一大口,说道,“你现在也知道了,幻清便是你的父亲,我与幻清可是渊源极深的。当初玄一在世的时候,我和玄一交情匪浅。那时节,幻清还是个英俊青年,这一转眼,他的女儿都已经成年了。岁月不饶人,老乞丐真是老啦。”
“先生还怕老吗?”柳之思微笑道,“我看先生逍遥于天地之间,不论有形,还是无形,永恒存在,生与死,老与不老,又有何干呢?”
“哈哈。。。。。。”华盖一阵大笑,竖起拇指赞道,“知我者,柳小姐啊。”
柳之思心里装着许多事情,华盖看了出来,喝了两口酒,问道:“之思啊,你可知这次重伤李克定的人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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