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定听得一清二楚,是古洛诚的声音。
这小子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却跑到我们家去,李克定明白了,古洛诚是相思日久,又不能接近克静,才出此下策。难为他,竟然有这份痴心。
李克定言念及此,暗道:以后古洛诚再追求克静,我不支持也不拦着就是,且看你古洛诚的造化吧。
古洛诚的丫鬟进入,看古洛诚在椅子上坐着,先将房内的灯点好,来在古洛诚近前,轻声说道:“少爷,您不睡觉,在这摆弄桃花干嘛。”
古洛诚一笑:“我一时睡不着,起来坐坐。”
丫鬟伸手来拿那支桃花,古洛诚便松开手给了她,听她说道:“这桃花,很是淡雅,清香好闻。”
“让我也闻闻。”古洛诚顺势将桃花接过,放在面前闻着。
丫鬟倒是伶俐,说道:“少爷,您要是睡不着的话,咱们到院子里先走走吧,回来我再伺候您歇息。”
古洛诚拒绝丫鬟说:“还是不出去了,外面更深露重,你身子弱,不宜披星戴月。你歇息吧,我再透透气,一会儿就接着睡了。”
丫鬟还在坚持:“少爷,要不让我陪着您吧。”
古洛诚此刻手持桃花,不想被打扰,说道:“我现在没了精神,等明天,我再疼你。”
李克定听这话,明显古洛诚已经将这丫鬟收了房。他仔细看那丫鬟,生的体型匀称,白腻的肌肤尤其水滑,乌黑的长发几近至腰,双眸如星,还真有三分克静的样子。估计是从精挑细选的。
古洛诚没有和那丫鬟亲热的意思,李克定便继续在外观察。
那丫鬟虽不愿意独自离去,但少爷不想她留下,她也无奈,只好退将出来。
房内又剩古洛诚一人,他在灯影之下,手持桃花,左看右看,不时傻笑,不时喃喃自语,不时呆呆发愣。
外号包打听的古洛诚,此刻就像一个多愁善感的文士,哪里还有半点喋喋不休的样子。
爱情的力量真是神奇,竟让一贯乐天的古洛诚变得夜不能寐,独自到克静的窗前徘徊,还久久在此回味,大有“为谁独自立中宵”之意。
李克定思念柳之思的时候,每每也是这样,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古洛诚和我本非一类人,看来不论是谁,思念心底的那个人,样子都是相同的。
古洛诚手握一枝桃花,还在幻想着,李克定不想再看下去,便悄然而回。
接下来,连续几日,李克定每晚都会修习幻术,意识出离躯体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并不着急,本着师父普云的教诲,一步一个脚印,踏实修行。何况他每次有了进步,都能获得相应乐趣,就更加痴迷其中。
这日晚间,早早关门闭户,教人不要打扰。
李克定先将《出离篇》练习一遍,意识再度出离时,他照见自己的身体正闭目而坐,照见那本《幻术箴言》摆在床头。不用眼睛观瞧,书中各篇的内容,随着他意识的聚焦,却都能清清楚楚地照见了,比他平时用眼睛阅读的时候,还要清晰,李克定不由心头大喜。
第一篇《出离》,他已经圆满功成,开始依照《幻术箴言》,继续往下修炼第二篇《凭虚》。
看上面记载的是:‘魂有情而无形,可至太极之先,六极之下,袭昆仑,游大川,立北极,登云天,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李克定依照修炼之法,开始练习,果然意之所至,一无所阻,随意之间,便到了不知之处。
如此穿行,不需乘风就能凌空飞去,不需乘梯就能迅即登天。
李克定只觉得自己飘飘忽忽,一时若有若无,一时若无若有,霎时到在一处,但照见:‘在那辽阔的太空,有一片早已开拓的平原。上有云蒸霞蔚,下有小溪潺潺。往来的生物似呦呦麋鹿,纵横的大地非阡陌农田。林木千奇百怪,花草不相争艳。似有男女私语,似有琴声宛转,似有清风微微,似有星光点点。’
克定在这里流连一时,正要离开,忽然一阵熟悉的琴音之波冲击而来,克定的意识随琴波而去,正照见柳之思端坐在房中抚琴,不禁大喜。柳之思弹的是《愿共一人》,克定痴痴觉着她的弹奏,感到甚是愉悦。
又觉柳之思弹完起身,缓缓来在窗前。克定遂到在她的面前,柳之思的美让李克定痴迷,想伸出手到她眼前去晃,和她打声招呼,却发现自己只是意识前来,哪里还有手脚,不由暗笑自己愚蠢:‘之思是看不到,听不到我的。’他刚想到这里,便觉柳之思望着窗外,低声念叨着:“克定,也不知你在干什么。”
克定瞬觉一惊,以为她发现了自己,忙回答说:“没干什么,不知怎么到在你这里,打扰你了吧。”
柳之思却听而不闻,只低声吟诵:“我有一个梦,愿共一人双宿飞:饥有一箪食,渴饮一瓢水。并肩出、携手归,粗茶品其香,淡饭知其味;雨有情、露有坠,言笑而欢,相视而醉。。。。”
克定这才明白,哦,她还是听不到我。
这样陪了柳之思一会儿,见她要洗漱,才依照《幻术箴言》所记,回到自己房中,立即进入身体。
李克定意识与身体合一,感到心跳很慢,遂觉得十分难受。因为这次出去的时间长了,差点迷途忘返,不由告诫自己,下次出离的时间必须短一些,否则太伤身体。
心跳缓慢加快着,一直到恢复正常,心头平静,李克定才缓缓睁开眼睛,掏出怀表看时,恰是晚间十二点。暗想:我今天起初不知去了哪里,最后却到在柳家,照见了之思,真是不可思议。倘若以后想见她的时候,便能这样见到,该有多好。想着这些,心下欢喜的说:“之思,就算你将来离我万里之遥,看我也能把你找到。”
一夜过去,中午时分,李克定在学校见到柳之思,自豪的问她,你昨天晚上弹奏《愿共一人》了吧。
柳之思看他得意,双眸含笑,说道:“你猜的真准,我临睡前弹来着。”
克定想起她昨晚的样子,心中暗喜,问她说:“你弹完之后,在窗前说什么来着?”
“我昨晚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柳之思这才感到惊讶,奇怪地看着李克定。
克定怕吓着她,心想还是先别告诉她实情,于是嗯了一声,故作高深的说:“我当然知道啦,我只需掐指一算,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知道。”
“你又吹牛,那你算算,我今天晚上要弹什么曲子?” 柳之思却是不信,以为他碰巧猜到。
“简单!不过,我只能明天再告诉你,因为现在说了,你晚上故意不弹,我岂不白算。”克定做出一副很是精明的样子。
他有意显摆,柳之思不想打击他,微笑着说:“好吧,咱们明天再看,要是你算的准,我奖励你。”
“奖励我什么?” 克定马上追问。
柳之思反问他:“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
克定略微停顿一下,想了想,这才说:“我想给你梳头,你就奖励这个吧。”
“看你一副傻样儿,还挺有想法的。”柳之思一笑,“我同意了,你若是猜得准,想怎么梳都行。”
“咱们可是一言为定,谁都不能反悔。”克定心下暗道:‘之思,你输定了。’
晚上很快到来,李克定又象昨晚那样开始出离,之后凭虚而去,但这次到的地方却和昨日不同,似到在了汪洋大海之畔,那水声如奔雷,怒涛似排山。怒涛之中,一艘艘大船随波起伏,破浪而行。
李克定狐疑念道,这究竟是哪儿,和昨天到的地方差别好大。
正在他百思不解时,场景突然变换。
他又照见柳之思在房间内端坐抚琴,今天她弹的乃是《十面埋伏》。
随着柳之思手指的拨弄,金戈铁马、杀伐争鸣之音,如浪涛般不断震荡涌来。
哦,李克定明白了,刚才他感到的不是什么具体场景,而是柳之思的琴音形成的意境,让他误以为照见了怒浪排空的大海。
不多时,柳之思一曲弹罢,手按琴弦,眼角眉梢露出隐含不住的微笑,轻声自言自语:“克定,这次你一定猜不到,看我再奏一曲。”
她弹唱起了《卿云歌》:‘卿云灿兮,纾漫漫兮,旦复旦兮,日月光华,时哉夫,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卿云歌出自《尚书大传》,因为民国首开共和体制,‘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的歌词正应了共和的理念,所以卿云歌被众人推选,定为了当时的国歌。
柳之思选择这首弹唱,就是因为人人都会,想让李克定出乎意料。
她弹唱完毕,自豪而顽皮的一笑,轻声说道:“这么普通的曲子,克定,你一定不会猜到。”
克定忍不住得意,暗笑道,‘之思,你先别得意,看我明天让你大吃一惊。’
直到柳之思准备洗漱,克定才忽然想起,不能再多做停留,否则身体吃不消。一霎时回到房中,进入身体,过了很长一阵儿,才有所恢复,感到非常乏累,遂倒头昏昏睡去。
天光大亮,李克定醒来,觉得有些轻微发烧,因急于在柳之思面前表现,忍不住兴奋,还是早早吃了饭,来找柳之思,想顺便送她上学。
敲开门后,恰遇锦瑟从前厅出来,她一看是李克定,便直接带到内宅来见柳之思。
柳之思刚用完早饭,正准备去学校,却见克定来了。只是他目光暗淡,面色潮红,柳之思便问他:“克定,你生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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