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前厅的路上,克定又问妹妹克静:“这些天我在家的时间少,古洛诚是不是经常来找你?”
“不是啦,他只来过两次。”克静笑道。她明白两次已经不少,何况克定不喜欢古洛诚,洒脱地说,“你放心好了,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给他机会的。”
“这就好,其实吧,我也不是怕你见人,干涉你的自由,而是怕你吃亏。”克定解释着。
克静笑道:“瞧你说的,好像就你聪明似的,我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吃亏呢?”
“这种事情,和聪明不聪明没关系。”克定自从遇到柳之思,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噩梦,深知其中的痛楚,尤其克静是女孩子,便坚持说道,“你是姑娘,和我不一样。我就算再傻,也不会有事儿,你尽管聪明,稍有差池,将万劫不复。我讲的这些,你能明白吧。”
“我早就明白,你放心吧。”克静走在前面,回头笑克定说,“瞧你慢腾腾的,一想事情,就像个痴呆的老头儿。”
克定便快走两步,跟上克静,兄妹二人进了前厅,古洛诚和陆宛正在等候。
多日没见陆宛,乍一相逢,李克定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陆宛今天穿了一身天蓝色衣衫,白色绲边,上面间或用白线绣着兰草,欣长的身材宛转有致,气质清爽而高洁。李克定在心中默念道,真是好一个女子,我能娶她为妻,实在不该再生贪求之念。
克静已经和陆宛招呼完毕,陆宛转向李克定。今番再见,她已没有了当初少女的羞涩,笑看着克定说:“怎么?我和洛诚来了,你好像不欢迎似的。”
“哪有?我可不敢不欢迎。”李克定说道。
陆宛已然不见青涩之状,在这厅房之中,举止自然,说话流畅,“听你这话,心里还是不欢迎,只不过不敢表露出来,我说的对吧。”
李克定知她玩笑,便笑笑说:“你说的其他的都对,只是这一点嘛,完全反了。”
洛诚在一旁取笑二人:“你们俩别说悄悄话了,要说一会儿再去说。”
陆宛含羞一笑,目光从李克定身上移开,对克静讲道:“洛诚越发爱瞎贫了,你管管他吧。”
克静瞥了一眼洛诚,看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装,便问道:“洛诚,你现在怎么喜欢白色了?”
“你喜欢青色嘛,所以我便喜欢白色了。”洛诚说着,站到克静身旁,问众人,“你们看,青色配白色,是不是很好看?”
“什么青色配白色,青属木,白属金,木与金,本来就相克,哪里相配了。”李克定不愿古洛诚纠缠克静,反驳道。
古洛诚不甘就此承认,说道:“我是木,克静是金,我愿意被她克,这有什么不好。”
“洛诚,你少讲一些歪理,好吧。”克静不想他二人为自己争辩,止住古洛诚后,忙又招呼大家落座。
四人这次见面,难免提到当下的热点,陆宛便对三人说:“岳家被大火烧过以后,岳如恒昨天去了天津,估计得在那边住上些日子。”
李克定心中还在替岳如恒多少有些担忧,便问道:“岳如恒去天津了吗?”
“对啊,刚才不是讲了嘛。”陆宛答道:“岳擒豹先去的天津,岳如海又带如恒过去的,说是去处理那边的家产。”
“处理家产的事儿,岳如海一个人就可以,干吗要带上如恒?”古洛诚心怀疑问。
李克定也觉得其中似有不妥,但想岳家自己的事情,外人不便议论,说道:“或许岳如恒留在北京,岳如海不放心吧。”
“反正岳如恒跟着她三哥,让人觉得不靠谱。” 古洛诚对岳如海没半点好印象,觉得他最是纨绔,坑蒙拐骗,什么都做的出来,说道,“不过,你们不必担心,我明天正好要去天津看望我二叔,等到了之后,顺便去找如恒,看看她到底怎样了。”
“这样最好。”陆宛早知道岳如海靠不住,但岳如恒失去父母,只能跟着岳如海过活,便说,“洛诚,你如果见到岳如恒,就早些劝她回来吧,要是岳家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北京的话,我以后可以去陪她。”
陆宛此举,让李克定刮目相看,心里想着,不愧是我的未婚妻子。他因此而高兴,对陆宛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也别夸我。”陆宛看了李克定一眼,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如水的眼眸带着一丝幽怨,“我可架不住你恭维,要说谁想得周到,还得是你的那个小-兄-弟。”
陆宛不满的神情,带着醋味扑面而来,李克定尴尬一笑,解释道:“你们各有不同,梅子有梅子的好,你有你的好。”
“克定,陆宛的话你还当真了,她不过开个玩笑嘛。”古洛诚向陆宛递个眼色,那意思,你别乱吃醋,要吃醋也得找准对象。
陆宛忽地明白过来,梅子和李克定是兄弟,自己酸溜溜干嘛,真不像回事儿。她早已经意识到,若果有人能和她竞争,那个人必定是柳之思。一想到柳之思,陆宛的傲气顿时消散无踪。
她深深知道,无论容貌,才气,还是智计,她都要输柳之思一筹。如果李克定喜欢柳之思,对她来讲才是致命的,而梅子于她不是威胁。“我当然是玩笑话,你们看,克定刚才却信以为真了,真够傻的。”陆宛说话的时候,已经嘴角上扬,浮出了笑容。
“我是挺傻的。”李克定为让陆宛高兴,忙又贬低自己,夸奖陆宛,“你是何许人,岂能小气?我不过帮着梅子做点事,你肯定不会介意。”
克静做为妹妹,早看出克定对梅子不止兄弟之情,而且对柳之思,克定似乎很喜欢。她暗暗想着,我们李家和陆家的婚事,怕终归要生出波折。
为了不让克定尴尬,克静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洛诚,听说你二叔被任命为津海道尹了,古家的收获,真是不小啊。”
“上峰瞧得起古家,但主要还得感谢时代,才有任人唯贤嘛。”古洛诚称赞着民国,似乎是这个美好的时代,才给古家带来了美好。
克静瞥了一眼古洛诚,看他春光满面,甚是得意,遂说:“洛诚,我来问你,你说咱们既然赶上了这么好的时代,为什么岳家还落魄了?”
“那是因为岳家不得人心。”古洛诚瞧出了李克静对他观点的不屑,忙说道,“你看,李家、陆家不是都很好嘛。”
“照你的意思,在大清的时候,陆家和李家就不好了?民国才几年,大清咱们谁不记得,我没觉出民国比大清好在哪里。”李克静心里其实对大清、民国都视若无睹,觉得它们都是垃圾一样,丑陋而肮脏。所以她的态度是,不必管,不必问,独自逍遥,超然世外。
古洛诚没能理解克静的意思,他说道:“现在咱们能充分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表达观点,当初大清的时候,能行吗?大清管这管那,一个人说点实话,舌头都能被割掉。正因为现在可以充分表达,岳擒豹和岳擒虎兄弟,才败在了舆论之下,仅此一点,就能充分证明,民国比大清要好上数倍。”
“洛诚,我不愿听你讲这些,既然你和陆宛来了,不如做点有趣的事情儿,何必总是讨论问题?”李克静无意和他争论,她刚才讲那些话,是不想让古洛诚太得意,现在谈话的氛围已变,她也随之换了话题。
“我赞同,先不讨论了。”古洛诚一直苦于无法靠近李克静,今天机会难得,忙说道:“我有一个提议,不如咱们四人,一同去欣赏克静作的画儿。”
“这有何难,你真想看的话,咱们就去呗。” 李克静没有拒绝,或者她认为四个人在一起,不是单独相处,没必要拒绝。
古洛诚看看陆宛,陆宛领会古洛诚的眼神,微笑道:“好啊,我也早想看了,你们可不能把我丢下。”
她说完之后,瞧向李克定。
古洛诚和陆宛都提出去看, 李克定没理由不陪着。反正二叔二婶有事情,今天不在家中,四个人去后宅也无不可,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看吧。”
古洛诚已经起身,克静依然走在最前面,陆宛跟了上去,挽着克静的胳膊。
二女在前,古洛诚和李克定走在后面,古洛诚说:“克定,听闻你得了一把短剑,很是不凡,让我见识见识咋样?”
“你个包打听,什么都瞒不过你。”李克定嘴上虽然揶揄,但其实算答应了,欣赏短剑嘛,他也不好不答应。
“别以为在长春湖边,我没看到你出剑。”古洛诚笑道,“你的剑法固然厉害,但你偷偷出招,帮助黄龙会的人,却只能瞒过东条仓介,而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李克定此刻发现,以前真是小瞧了古洛诚。原来这小子暗自关注着全局,不知他居心如何。好在到目前为止,他没表露出什么野心,和他脸面三刀的父亲应该不是一路人。
李克定一问完,古洛诚便说道:“我古洛诚是谁呀!当然眼里不揉沙子了。连这点子小事儿也不知道的话,还怎么对得起我的外号。”
提到他的外号,古洛诚面露自豪,李克定便没再理他。
李克静却来了兴致,笑问道:“我说洛诚,这个包打听,又不是什么好外号,你还沾沾自喜,引以为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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