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寒暑交替,夏幻清于北京和洛阳之间,来来回回寻找亲人,转眼八年过去。年关将近,看着诺大的一个家冷冷清清,心中很不是滋味。便遣散一众下人,只留一处临街隔出的小院儿,其余宅院、家具全都变卖。而后把家中历代所藏的字画、铜器、瓷器、漆器,捡紧要的,装在二十个大箱子中,雇上五辆马车,运往河间而来。
到得河间文庙时,普云正和李伯南商谈振兴儒学一事。闻听夏幻清到 来,急忙接进,三人落座,闲话几句,普云便说:“贤弟来的正好,今天,这儿有两个孩子,你来认一认。”于是使个眼色,一个小徒弟出去,带两个孩子过来。
李伯南让他们见过幻清先生。夏幻清看他们都是十岁左右,已经认出男孩是李伯南的儿子李克定,女孩是李仲南的女儿李克静,于是笑道:“三年没见,两个孩子都长这么高了。”
看李克静虽未长成,却隐隐有绝世之姿,心中更是喜欢,便恭喜李伯南说:“兄长真是好福气,李家有这样一双儿女,将来定能传承家道,使家业永保兴旺。”
李伯南对儿子和侄女也甚是满意,说道:“借贤弟吉言,但愿咱们能后继有人。”
夏幻清便让人将自己带来的五车器物,全都运回李府,送于李克静。
李克静的母亲,是清苑陶氏。陶家历代有人在御窑厂任职,所以克静受母亲影响,自小喜爱古玩,家中收藏颇丰。如今夏幻清又送五车过来,李克静急欲一睹为快,笑对夏幻清说:“幻清先生,您真好!克静谢过您。我真想现在就一件一件的狠狠欣赏呢!”李伯南笑对普云和夏幻清说:“我这侄女儿最是喜好古董,看她的魂儿已经被勾走,我这就带两个孩子回去,等晚上咱们再把酒叙谈。”
李伯南告辞而出,带着李克定和李克静兄妹回到家中。克静吩咐人把那些物件小心抬进来,启开箱子,一件一件小心摆好。而后逐一观察,李克定陪她看了一会儿,知道妹妹又得十数日寝食难安,不看个透彻,绝不会罢休,就悄悄回自己房间去了。路上遇到母亲唐贞,问他今天不在文庙学习,怎么回来早了,李克定说:“今天幻清先生到了文庙,送给克静好多古玩,所以父亲带我和妹妹早回了。”唐贞想到克静痴心玩赏的可爱样子,便笑着说:“你妹妹又痴迷上了吧,你别去打扰她,好好温习功课要紧。”李克定答应后,到书房读书去了。
唐贞听闻夏幻清来到河间,因为急着想知道二妹妹唐淑的下落,便忙过来向李伯南询问:“夏幻清那里有二妹妹的消息了吗?”李伯南至爱唐贞,体贴她的心情,知道她时刻惦记唐淑的下落,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派人在全国寻找,就是找不到个影子,真是急死个人,也只好宽慰唐贞说:“咱们也别着急,虽然现在还没有二妹妹的消息,但正好说明二妹妹肯定是平安的。你想啊,老夫人和丫鬟的下落都有了,唯独二妹妹当时没在那里,显然她是去了别处。以后咱们仔细探查,定有再见面的一天。”
唐贞思念妹妹,不由眼含热泪说:“二妹妹是怀着身孕失踪的,如果孩子顺利出生的话,现在也七岁了。”李伯南又一阵安慰说:“你看,每次想起唐淑来,你总是这样,快别伤心了。等将来咱们找到唐淑和孩子,你再和她们抱头痛哭不迟。”唐贞嗔怪的说:“你总说能够找到,能够找到,这都八年多了,还是没有影子,也不知你是怎么找的?”李伯南把爱妻揽在怀中,不停的劝慰说:“都是我不好,我再多派人去找,一定把唐淑找到。”一边替唐贞擦着眼泪,一边说:“快高兴点,一会儿孩子们进来,看你哭的跟小猫儿一样,会笑话的。”唐贞这才破涕为笑说:“讨厌!你才跟小猫一样呢。”
已经进入腊月,这日一早,李克定往城东关帝庙而来,那里比家中院子开阔,且少有人经过,他不喜被人打扰,所以经常到这里练剑。
幻清教他的五行剑法,共分为十六路,每一路含十招,这三年多来,李克定每日练习,剑法已相当纯熟。
但见他手挥长剑,挥挥点点,忽东忽西,潇洒飘逸,正练到紧要之时,一招五行向天,长剑圈转,舞出五朵光圈。这是他最得意的一招,也是最难的一招。李克定在这一招上下过苦功,如今已经练成,更加来了精神,一柄剑刷刷来去,似奔雷,似闪电。
忽而阴云陡起,天色暗将下来,不一会儿,但听风声呼啸,但见雪花纷飞,李克定在雪中腾挪闪转,剑招丝毫不见松弛。
因为自幼习武,他耳音极灵,一套剑法堪堪演完,刚收住身形,听不远处,有人奔来,便闪身到关帝庙后观瞧。
不一时,就见一男子跑在前面,在他的身后,四个道士追随而至。
那男子生就一张大饼脸,身材高大,可惜上身长,下身短。
就见他一双小短腿儿,紧紧倒腾,还是没有身后的道士奔跑迅速。
眼看越追越近,大饼脸干脆停住脚步,抽出双刀,在庙前立了,高声问道:“你们这四个牛鼻子,竟然死死追赶,今天我便给你们个厉害尝尝。”
看那四名道士,四张脸生成了四色,紫色、黄色、白色、黑色,李克定见了,不由暗笑,天下歪瓜怎么这么多呢?
四道士看大饼脸不再逃跑,持刀而立,便各自拔剑,将他围在垓心。
紫脸道士率先说道:“大饼脸,我们奉家师之命捉拿于你,识相的话,束手就擒吧。”
“呸!”大饼脸骂道,“凭你们四个无耻之徒,也想捉拿大爷,简直痴心妄想。”
紫脸道士叫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完,呼啸一声,挥剑便攻了上去,其他三名道士也不落后,四人各自出招,四柄长剑,却配合有致。
大饼脸毫无惧色,手中双刀,上下翻飞,左遮右挡,身手自是不凡。
李克定看了,心想此人武功远胜于我,我何时才能练到这种程度?
四名道士之中,以紫脸道士武功最高。
不论大饼脸如何转身,四人总是以紫脸道士的进攻为主,从左右及后方配合,大饼脸一时之间,无法破围。
李克定躲在暗中观瞧,早已经看出,大饼脸的武功虽然高出四人一截,奈何他双拳难敌四手,又过得片刻,开始相形见绌,手忙脚乱起来。
紫脸道士一直与大饼脸正面交锋,见大占上风,更加抖擞精神。
但见他剑光点点,忽上忽下,这一剑正刺向大饼脸的左肩;同时黄脸道士从背后刺向大饼脸的右肩;左侧白脸道士跳起身形,举剑下劈;右侧黑脸道士攻向大饼脸的下盘。
大饼脸见形势不妙,幸亏他多年打斗,经验丰富,潜意识里便知道右前方是一个空隙,于是把手中双刀,先舞了个刀花,斜刺里纵身窜射而出。
李克定暗暗为大饼脸喝一声彩:“好,真是好机灵。”
紫脸道士本以为能制住大饼脸,正暗自得意,见他逃脱,心中火起,探手从怀中取出飞抓,手一晃,听嗖的一声,飞抓便向着大饼脸发了过去。
大饼脸侥幸跳出圈子,刚刚落地,叫一声好险,一条小短腿却被那飞抓缠住了。
幸亏是在寒冷冬天,他穿的裤子较厚,并未受伤,只是小腿被缠,行动不便,心中焦急,忙挥刀来斩飞爪的绳索。
未及他的刀落下,其余三名道士,又已经攻上。
大饼脸只得撤刀,左右架隔,他双刀只能挡住黑脸和白脸道士的长剑,无法分出手来对付黄脸道士的进攻,脚下缠住飞抓,行动不便,正在无法躲避之时。
黄脸道士见有机可乘,出手毫不留情,说一声:“着。”一剑狠狠削向大饼脸的右腕。
李克定知道,这一剑如果削上,大饼脸的一只手就要葬送在这里,忙抽出宝剑,想上前相助,却意外发现,黄脸道士的宝剑已经偏了开去。
原来黄脸道士眼看功成,忽觉右腕一麻,宝剑拿捏不准,险些掉落。他心知中了暗算,急忙侧头查看情况。
就在这瞬息之间,大饼脸化险为夷,不假思索,乘着刚刚弹开左右两名道士的宝剑,一刀砍在了黄脸道士的右肩之上。
黄脸道士厉声惨叫,手中宝剑落地,左手捂了伤口,鲜血瞬间染透了棉衣。
紫脸道士见同伴受伤,心中一急,手上用力,飞爪回收,想把大饼脸拽倒在地。
大饼脸左侧小腿被他拉的抬了起来,只好顺势向前,举双刀直刺紫脸道士。
紫脸道士手上一松,向右一跳,躲开了大饼脸的攻击,而后迅疾转身,挥剑斜刺大饼脸的后背。
大饼脸脚下被缠,行动不便,耳听背后风声不善,却已经躲避不及,不由暗暗叫苦。
李克定心道不好,叫了一声:“小心。”便挺剑攻向了紫脸道士,他这是围魏救赵之策。
紫脸道士迫不得已,撤回长剑,回身抵挡,双剑相交,振的李克定宝剑险些脱手。
毕竟他不到十一岁,力气不及,一边抵挡,一边不住闪退。
大饼脸得李克定相助,谢道:“小兄弟,多谢你出手。”
紫脸道士又逼退李克定,用剑点指:“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少管闲事,无端送了你的性命。”
李克定见事已至此,只有奋力一拼,说道:“你们依仗人多,胜之不武,少爷我今天就要管这闲事。”
“不知死活。”紫脸道士又一招攻来,李克定急忙闪身躲避。
几人战在一处,大饼脸得李克定相帮,暂时缓过劲儿来,奈何小腿被缠,功夫打了折扣,一时双方难分高下。
刚才受伤的黄脸道士,此时简单处理完伤口,又举剑加入了战斗,形势瞬时斗转,李克定和大冰脸开始险象环生。
那紫脸道士又一次逼退李克定,趁着大饼脸架隔黑脸和黄脸道士手中长剑,无暇分手之际,一剑堪堪就要刺中大饼脸,却见一人突然转出,立在当地,手臂微微一抬,一枚银针发出,直接刺入了紫脸道士的右臂。
紫脸道士手腕突然一麻,就像被毒虫叮了一口,随即胳膊发抖,宝剑再也拿捏不住,呛啷啷掉落在地。
他久历江湖,知道中了暗器,骂道:“谁在暗算道爷?”
瞥眼见一位是成年英俊男子,高声问道:“我和你无冤无仇,因何用暗器伤我。”
李克定看那成年男子,正是幻清,心中暗喜,幻清先生不仅武功高强,这独门暗器,练了十几年,无影无踪,最是奇特。别人用飞镖,飞刀伤人,幻清先生却是善发银针,悄无声息,比那飞镖飞刀之类,难练百倍。但力聚一孔,发出时,深可入肺腑,浅可入穴道;发的少时,刺敌一二,发的多时,如暴雨梨花,可同时攻击数十人,真是随意而发,灵活自如。
便在此时,但听又是嗤嗤两声,两枚银针,分别刺入黑脸、白脸两位道士的右腕穴道,二道士手上再无半分力气,两柄宝剑也先后脱手,落在地上。
大饼脸见打发了敌人,这才得空,一看救他的人,乃是幻清,忙说道:“原来是先生救我,多谢了。”又对李克定说:“小兄弟能够助我,感激不尽。”说着话,把双刀往地上一插,解开了腿上缠的飞爪,想着这玩意儿倒是不错,不如留做后用,便随手把飞爪放在了怀中。
那四名道士各自受伤,再也使不得剑,气势也委顿下来。
幻清见大饼脸累的气喘吁吁,一身大汗,问他说:“赵先生,这四人围攻于你,到底为了什么?”
这大饼脸正是赵柄东,当初从申州跟着灭明去了承德,不知为何在这里与人动起手来,还险些初亏,所以幻清才有此一问。
赵柄东左手拔出一柄钢刀,伸出长长的右臂一探,把那紫脸道士拽了过来,左手将刀架在他脖颈之上,问道:“为何围攻于我,还不老实讲来?”
紫脸道士四下观瞧,心知逃脱不掉,还是保命要紧,便开始撇清起来:“赵大爷,这位大爷,非是我们要跟赵大爷过不去,只因师命在身,不得不如此。”
“你师父可是元星子?”赵柄东问道。
“正是。我们师兄弟四人,一起随他老人家学武。”紫脸道士回话,“原来,大爷您早就看出来了。”
“我和元星子交过手,你们都是一个路数,而且鬼鬼祟祟,不是他的徒弟还能是谁。”赵柄东道。
那师兄弟四人,平时狗仗人势,今天被压住了气焰,就像穿窬的盗贼一般,只剩下心虚了,听赵柄东喝破他们的来历,一起求饶道:“大爷既然知道我们的底细,就绕过我们这一回吧,我们都是师命难违。”
“元星子?”幻清没听说过这个人,问道:“此人是什么来历?”
赵柄东说:“嘿嘿,这个元星子,狗一样的东西,原也有些手段,自从被岳擒豹收买,便甘愿做他的帮凶。”
那四人听赵柄东骂自己的师父,其中三人都缄默不言,只有肩头受伤的黄脸道士不惧,说道:“姓赵的,不准你辱骂家师。”
幻清和赵柄东暗道,这道士还有些骨气。
赵柄东见黄脸道士愚痴,便对他说:“你休要被元星子骗了。岳擒豹那厮,还在查访佑鹿下落,自从灭明先生隐形遁迹,因我与灭明先生交好,岳擒豹便要死活捉拿于我,无非是迁怒,为了出他的恶气而已。你们受元星子差使,前来拿我,不过是给岳擒豹做了走狗。”
黄脸道士也曾听闻过佑鹿,便说:“岳大人丢失佑鹿,自然是要寻回,这无可厚非。不论你和岳擒豹之间如何,我们乃奉师命寻你,也是理所当然。”
“愚蠢。”幻清在一边听不下去了,对黄脸道士说,“你可知岳擒豹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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