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人语响:四大非空
8、茫茫人海-盲而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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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幻清领受师父之命,来通知秦家,大蛇已被我师父斩杀,请秦家人前去观瞧。

众人听了,无不将信将疑,都想一探究竟,于是随幻清到在湖边荒地。

远远的,大家便瞧见了玄一,只见他腰悬佩剑,站在长春湖畔,宽阔的袍袖鼓起,花白的长须随风,飘飘乎若羽化而登仙。

众人靠近前来,低头看玄一脚下,一条九米九长的大蛇躺在那里,不由个个心惊肉跳。

相互壮着胆子,才敢慢慢上前,仔细观瞧。

见那蛇约有碗口粗细,黑质而白章,头顶红冠,脖子上的鬃毛有半尺多长,蛇头已被斩断,鲜血流入草丛,殷红一片,尚自未干。

过了多时,大家才从惊诧转为兴奋。

知道那蛇已死,以后再也无须害怕,人人欢呼雀跃。

就在众人高兴喧嚣之时,玄一悄声对秦百里说,此蛇非同一般,它还有150年的阳寿。

虽然我用幻术暂时把它制住,但它会逐步复苏,40年后谁也无法压制。

不过请你放心,50年内,你秦家四房都将无虞,且家运兴旺。

但你须牢牢记得,将来告诉儿孙,50年后一定要再次迁坟。

新坟要迁往东南方向20里,倘若如此,包你秦家6代兴盛,再以后的事情,就非人力所能测度了。

秦百里牢牢记下玄一的话。

一家人忙活三日,在长春湖边立起新坟。

之后的事情,都不出玄一所料,秦家好运接连而至。年关还没到来,秦百里便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待得来年,秦向东在亲王那里谋得好差事,秦向西经商生意兴隆,秦向南乡试中举,秦向北留在家中帮着秦百里主事。

秦家一派兴旺,但也正如玄一最初说的,在帮秦家看完风水之后,不到两个月,他双目果然失明。

秦百里严守当初约定,对玄一犹如再生父母,礼敬有加,除派专人伺候以外,但凡玄一提出任何要求,无不允诺。

这样3年过去,秦百里天年已尽,在1897年离世。

新掌家的秦向东因不像他父亲那样嘘寒问暖,玄一便经常对他冷言冷语,导致秦家人对玄一日渐疏远。

嫌隙一旦生起,就会越来越相互看不顺眼。

1897年冬天的一日,玄一又说秦家四位不肖子孙忘恩负义。

秦家人在一怒之下,撤掉专门伺候玄一的下人。

玄一便来找秦家理论,不想在秦向西的撺掇下,秦向东竟命人将玄一这个盲人赶出门去。

玄一冷笑而出,对秦家人说:“你们忘恩负义,必遭天谴。不出一年,你们定将败落,到时我虽不能眼见,也必留在京南,亲耳听你们的凄惨。”

而后,玄一扶杖离开了秦家。

说来奇怪,秦家的事情,又被玄一言中,先是秦向东在王府做事受牵连,遭了牢狱;

刚过完年,正月还没结束,秦家钱庄无端被挤兑,内囊尽丧,加上各地买卖失了主顾,纷纷冷清,秦家竟然在半年之内,就由原来的红红火火,迅速转向了落拓。

为了翻转局势,救出狱中的大哥,秦向西、秦向南、秦向北兄弟三人,决定向玄一负荆请罪、再次问计。

1898年初春的某日,秦家除秦向东尚在牢狱之中,不能行动外,其他三兄弟一起来到玄一住处请罪。

秦向西亲自上前,扣开院门,夏幻清开门出来,问三人道:“各位来此何干?”

秦向西赶忙上前说:“幻清先生,秦向西携三弟四弟前来向玄一大师请罪,烦劳代为通禀。”

夏幻清听完,对三兄弟说:“请梢等,容我回禀师父。”

等不多时,夏幻清返回说:“家师吩咐,他不见秦家人,几位请回吧。”说完便关上院门。

三兄弟想到大哥还在狱中,事事都不顺利,难道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

三人别无他法,只得跪在门外,说玄一大师若不见他们,他们宁愿跪死在这里。

从早晨一直到中午,三人跪在门外百般哭诉哀求,玄一大师才又发了慈悲,让夏幻清把他们叫进来。

三人为表诚意,以膝走路,进入房门。

“罢了。”玄一听他们不停的跪求原谅,便长叹一声:“幻清,帮为师起一卦。”

夏幻清听到玄一吩咐,随即答应:“是,徒儿遵命。”拿过蓍草,占了一卦,乃是‘师’卦。

玄一听后,把手中木杖轻轻往地上一插说:“你们都起来吧。”

三兄弟见那木杖约两米多长,被他轻轻一插,竟然进入地里三尺有余,心中更是惊佩。

三人叩头起身,垂手侍立。

玄一对他们说:“你们想要转运,只有一个办法,怕你们为难呐。”

秦向西忙说:“无论什么事,只要先生说出来,千难万难,我们也尽力去做。”

玄一听他语意坚决,就说:“先时你们无情无义,招来天怒,须知这是因果报应。”

三人都悔不当初,连连自责,玄一这才说:“你们父亲的棺木底下,有一洼黑水,须把他的坟起开,将黑水用盆装来给我,待我洗过双眼,七天后复明,你们即可转危为安。”

秦家商量妥当,小心起开父亲秦百里的坟,正如玄一大师所言,棺木之下积着一洼黑水,赶紧用盆装好,恭恭敬敬的给玄一端来。

玄一让人拿出红白两条毛巾,先用红色的蘸黑水净手,又用白色的蘸黑水洗了双眼。

说来奇怪,当玄一的眼睛缓缓睁开时,那如死鱼般的眼珠竟然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一顿饭的功夫,屋内的一切他已能看得清清楚楚。

玄一能在室内见物后,吩咐秦家人先回,等上七日,再来看他的眼睛,如果能到室外去见天日,秦家自会万事大吉。

三兄弟听后,满怀希望的回家去等待。

转眼七天过去,秦向西等人一大早便前来拜望,见玄一的两眼已然能在室外见物,无不高兴异常。

秦向西早命人备了轿来,兄弟三人跪地相请,说今天一定要亲自将玄一抬回家中,从此象对待父亲一般侍奉,只希望他万毋推辞。

玄一听完捻须而笑说:“你们先回,两个月后再来接我,我还有事情未了,须在这里暂住几日。”

三兄弟叩头而去,七天后,有人报信说秦向东已经被平反,不仅出了大狱,还被推荐去户部任职。

秦家上下无不欢喜,等着迎接秦向东回家庆贺,更是纳罕玄一大师的神机莫测。

不到一个月,秦向东的新任命下来,擢升为户部山东清吏司主管;秦向西的生意也渐有起色,秦家又开始走向兴隆。

这日,玄一正在闭目养神,听夏幻清说,门外有陆世隆大人来访。

陆世隆乃河间人氏,已然年过五旬,其祖上自康熙朝开始,历代为官。他父亲与普云之父交好,在围攻捻军和洋务运动时颇有功勋,出任过保定知府。因陆世隆昨日被任命为河间知府,受普云之托,离京赴任以前,特来拜望玄一。

玄一闻报,忙让夏幻清把客人请进来,宾主一番客套。

陆世隆对玄一和秦家的故事已有耳闻,便向玄一道贺说:“听闻先生双眼复明,真是可喜可贺。”

玄一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什么是瞎什么是明?没有明就没有瞎,没有瞎就没有明。”

陆世隆看了看玄一,见他身材瘦弱,自有一番风骨,而玄一对秦家之事如观手掌,对世事又洞若观火,便赞叹道:“先生学识高深,看人看事真是透彻啊。”

玄一笑道:“看得透彻,实不敢当。常言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对于看人,我向来以为,人大体分为两类总不会错的。”

陆世隆想他必有独到见解,拱手说:“先生可否详细讲讲,在下愿闻其祥。”

玄一接着说,每个人在出生之时,都会得一股先天之气。

这先天之气又分‘正气’和‘邪气’,天生得了正气多的是一类人,天生得了邪气多的又是一类人。

如果一个人天生得来的邪气很多,即便他父母是仁人志士,他也会是个奸邪之徒。

如果一个人天生得来的正气很多,即便生在污泥之中,他也会出淤泥而不染。

我观陆大人,便是一身正气。

陆世隆哈哈一笑,说道:“先生讲我一身正气,在下惭愧,惭愧啊。刚才听先生所言,受益匪浅。只是不知如何才能感知正气和邪气?如何去应对正气和邪气?还望先生赐教。”

玄一笑道,有阴阳才有万物,唯有冲气能使阴阳在律动之中调和,从而万物和谐共生。而我处在正邪之间,遇正气不足,我补以正气;遇邪气太盛,我以正相消;遇正气太刚,我化以柔气;遇邪气太锐,我锉以罡气。如此我用虚气感应万事与众人,用虚气应对万事与众人,就会无往而不利。

陆世隆听的连连点头,说道,多谢大师教诲。在下奔波大半生,所见人与物,往往在‘过和不及’这两端偏执。

玄一听后说道:“世人多贪婪,终生奔忙,似车轮转动,无法停止。这人心如车轴,功名利禄是轮辐,唯有跳到车轮之外,才不会为世俗所累。”

陆世隆一生为了功名,正如车轮一般转动不休,何曾有过片刻停歇,听了玄一所言,喟然而叹:“正如先生所言,陆某其实也是个执著的人。”

二人话语投机,彻夜畅谈,直到东方见晓,陆世隆便邀请玄一共赴河间,玄一欣然同意。

于是未等秦家人来接,玄一便提笔挥毫,给秦家人留下了一段话,随后走了。

陆家在河间乃是头等大户,家中田地有十万亩,房屋几百间。陆世隆专门划出了一处院落,供玄一和夏幻清师徒居住,玄一从此便开始在河间清修。

七天过去,这日下午,玄一正在给幻清讲解幻术的由来,门外有人来访。

夏幻清开门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邋遢老者,认的正是华盖。

只是他这次一反过去的样子,竟然畜起了头发,乱蓬蓬的披散着,活像一头老年雄师。

幻清忙把他让到师父这边。

落座后,幻清给华盖上了酒,他知道华盖向来只饮酒不饮茶,故而每日醉醺醺的,一身酒气传的老远。

华盖不修边幅,不拘礼节,先大口喝了三杯酒,然后问玄一说:“大师这次来河间,是要甘老于此吗?”

玄一说:“正是,我已经是无所作为之身,能老死于安静之所,也是幸运。”

华盖又问玄一:“大师放走的那条大蛇,对它可有了拘押之法?”

玄一摇头说:“我正为此事忧心,却始终无法破解。”

华盖哈哈笑道:“大师慈悲,何故瞒我,我看大师这几日灵魂夜夜出壳而去,定是在追踪那条大蛇。”

玄一听后,一笑说:“看来还是瞒不住先生。刚才故意隐瞒,是我的错。”

“可惜我没有大师的道行,只能借助酒力,才能勉强让灵魂出来游走,哪向大师那么来去自-由。否则,我倒愿助大师一臂之力,把那大蛇根除掉。”华盖说道。

玄一谢道:“多谢先生费心。其实似先生这样才是正好,我则过犹不及,所以先生才能逍遥于世,而我竟然犯下大罪,实在惭愧!将来我自会入地狱,去受那熬煎。”

华盖拿起酒壶,咕嘟嘟的灌下几大口,而后才说:“痛快!大师讲什么地狱熬煎,其实这人世何尝不是个大地狱,唯有超脱者例外。所以将来下地狱和上天堂也没甚分别,还是取决于自己。”

幻清在一旁仔细听着,心想华盖这一番话倒是直指要害。

玄一也陪他饮了几杯,说道:“先生今番来的正好,愚兄尚有一事相托。我这里有三百字箴言一篇,是我毕生心血,有缘者得此,可承我幻术,因我的两个弟子都与幻术无缘,希望先生将来把他传于有缘之人。”

而后,命幻清打开箱子,将一本〈幻术箴言〉拿给华盖。

华盖接过,放入怀中说:“大师放心,我定访得有缘人传之后世,不使幻术泯灭。”

玄一放下心来,连连和华盖痛饮,很快华盖便喝的醉醺醺,东倒西歪的离去了。

天下事风云变幻,自从玄一和弟子夏幻清到了河间府,没出两个月,经过几年沉浮,年届四十的普云也避居到河间文庙之中,时常前去拜访玄一。

从此以后,河间时有高人往来。普云和夏幻清都出自京城名门,两家乃是世交,因着这层关系,幻清也成了文庙的常客。

夏幻清随师父日久,武功将有所成,心内高兴,更加勤习不绰。这日,夏幻清寻了一处树林,于黄昏时分,来此练习师父传授的五行剑法。这套剑法,幻清已有心得,但见他练到精彩之处,一招扶摇直上,剑气发出,犹如一道闪电,将天上云层直从中间裂开,威势自是不凡,幻清也暗暗得意,收住长剑,在林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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