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德正站在前面村长办公室门口，抽着一支烟，不怀好意地瞅着她们。
从刘梦娜祖孙俩一说话，吴有德就认出了她们。
这两个赖皮泼妇，上回去他家闹的事吴有德还没忘。
在那么多村民面前，她们扒了自己儿子的衣服，还说吴海云要毒死那个肥婆。
这让乡亲们咋想他这个村长？
脸都丢光了！
正好她们今天上杆子求他办事，不折腾一下她们咋能出得了这口气！
想到这里，吴有德暗暗对马国强递了个眼色，假惺惺地对他说：
“马队长，她们是咱们村的村民。我们做基层的，就要为老百姓办事。
你就别为难她们了，请他们进来。”
马国强愣了愣，赵桂香上前两步撞开马国强，“让开！村长让我们进去呢，听见没有！”
这次，马国强没有阻拦，但他明白了吴有德的意思，跟在两人身后，也进了办公室。
八十年代小县城的村委会，统共不过几间土房。
且许多名村干部，和党支部委员都在一间办公室里坐着，每个人干啥，大家都看得见，没事唠唠家常也方便。
因此，刘梦娜祖孙俩走进办公室后，其他办公桌后面的村支部书记、妇女主任啥的，都伸长了脖子往他们这边看，想着看看笑话。
吴有德转身回到自己桌子后面，坐下后往椅背上一靠，从裤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
而后用钥匙串里的挖耳勺，边挖着耳朵，边吊儿郎当地问：
“你们刚说啥？要租地皮建厂？”
“没错。”刘梦娜拉过旁边的凳子，扶奶奶坐下，“就是村西边那几间破屋。我想把那块地方租下来，自己建厂。村长您开个口，啥个价格合适？”
“呵呵呵...”吴有德一面笑着，一面把挖耳勺从耳朵里取出来，把耳屎撸下来弹走，随后抬起头讥笑道：
“大家都听见了吗？她们说要建厂？我没听错吧？”
话音未落，周围便响起一阵暗暗嗤笑。
刘梦娜弯唇笑笑，直接开口怼道：“您年纪还不大，咋就耳背了呢？
我的话都说了好几遍了，您还是听不见啊。”
听见这话，吴有德弹耳屎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向刘梦娜，“你咋说话呢你？”
赵桂香当即接口道：“我们说的是人话，只有畜生听不懂。”
身后的马国强一听就急了，往前走了两步，“哎哎哎，你说谁呢！”
刘梦娜瞬间转过身，岿然立在他跟前，抬头瞪着马国强讽刺道：
“谁搭话就说谁喽。”
赵桂香又趁机加了一句，“你急啥？皇上不急太监急！”
马国强一股火气冲上头顶，举拳就想向刘梦娜挥去。
谁知刘梦娜反而朝他昂头挺胸，毫不畏缩犀利道：“咋？想在这里打人？”
而后侧头往周围看了一圈，大着嗓子说：“各位干部主任都看好了啊。
治安大队长马国强想在村委会殴打妇女儿童。这事儿你们管是不管？”
“强子！”坐在桌后的吴有德忽然朝马国强喊了一声，“放下去！”
马国强举起的手微微颤抖，腮帮子上的横肉也因为气恼而抽搐。
但他狠狠吸了两口气，还是将手猛地撤了下去，同时重重哼了一声。
刘梦娜满意地半垂下眼睑，再次转过身看向吴有德。
“村长，我们租地皮的事儿，成不成？”
吴有德还没说话，妇女主任杨姐便站起来假笑着打圆场，对赵桂香和刘梦娜说：
“我说闺女别开玩笑了，建厂是要花大价钱的。
而且看你的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
还有大婶，您这把年纪了，不在家休息着，跟着孩子瞎跑啥啊。”
刘梦娜抬眼回道：“我们要建厂自然有钱，阿姨不用担心。村长给我们说个价就好。”
吴有德本想给她们个下马威，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他往椅背上一靠，两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的大肚腩上，抬眼鄙夷地说：
“想租可以，一个月二十块，一年二百四。要有钱咱们再商量，没钱赶紧出去，别耽误我们工作。”
吴有德说着，便拿起桌上的钢笔，装模作样在面前的文件上写写画画。
但写了几笔却没有写出来，气得吴有德把钢笔在半空中狂甩。
“狗日的破笔！墨水都出不利索！啥烂笔！”
刘梦娜定睛一看，吴有德手里拿的钢笔，是国产高档的英雄牌钢笔，刘梦娜上小学的时候还用过。
英雄牌钢笔笔头书写起来顺滑，笔身细直流畅，外观设计也大方美观。
且在八十年代，价格算高端品牌，只有政府部门或国营厂里坐办公室的领导才能用得起。
但是，如果敞开着笔盖，半个小时不用，笔头就干掉了，得甩甩，多划几笔才能出水。
看到吴有德疯狂甩笔，写不出来抓狂的样子，刘梦娜忽然想起，贺野送她的那支进口派克钢笔，她刚好带在身上，立刻计上心头。
趁吴有德还在纸上使劲划的功夫，刘梦娜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派克钢笔，适时递到吴有德眼前。
“村长，你的笔出水不利，先用我的吧。”
吴有德顿了顿，抬眼一看，刘梦娜拿着的那支钢笔看起来真不赖，上面还写着英文。
吴有德看不懂，登时愣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旁看热闹的村支部书记董建民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了一句：
“那是不是派克钢笔？”
此话一出，周围的妇女主任等几名干部，都暗戳戳好奇地问：
“派克钢笔是啥？贵不贵？”
刘梦娜就等着识货的人呢。
她将钢笔在手里转了转，向董建民答道：“是啊。书记你认得这个牌子的钢笔？”
知道是派克钢笔，董建民十分激动。
“派克钢笔谁不认得啊！”董建民谈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话匣子就打开了，跟办公室的干部们，科普起了钢笔。
“这派克钢笔是美国牌子，国内都是进口的。而且价格特别贵，一支要二三十。
我还是在县政府上班的时候，见我领导用过一次。
那时还是十几块，我想买但嫌贵舍不得钱。
哪知道现在更贵，越来越买不起了。”
干部们一听那价格，霎时震惊咋舌。
“一支钢笔要二三十！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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