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兰说了阵话回去,胡青青跟初一头抵着头就在房檐下面睡了。眼见就要到七月的天,大晌午的倒是不怕着凉,高秀兰也没管,进屋拿了鞋底子坐在门墩上纳。
看过孩子,她心里又多了一桩事。
陆东城比陆东平早结婚大半年呢,满打满算的这都好几年了,咋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呢?这人又不在跟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一点都不了解。
陆东城比陆东平还要大一些,说起来今年也是二十八的人了。队上二十八的男人,孩子都能背着筐子扯猪草了,他这还没个动静,简直要把人愁死。
早先她还在劝说张红英,如今陆东平这算是妥当了,第一个就是男娃,后面不管咋生都行了,自家这真的是,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叫人省心的。
地里面的草还没锄完,避开晌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太阳偏西一点就得继续去上工。早上起的老早,晌午这会儿太阳大的时候除了干点家里的活就是补一下觉。这会儿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午间睡觉的倒是少,女人们通常都会趁着这个时间洗洗刷刷缝缝补补,男人就去自留地里面拾掇。头伏萝卜二伏菜,播种了秋来才有收获。
就那么两三分的自留地,边边角角的年年开一点,愣是给刨宽了不少,自家喂了猪,垫圈也垫的勤,除了上交的粪,下面余下的还能铲上不少去垫自留地。自留地里面也种了好几行玉米,那是给春玉米锄草的时候匀下来的苗子,社员捡回来各自种在各家自留地里面,入秋的时候能吃个青穗尝个鲜,或者收回去多少也是点填补。
几行玉米中间栽了红苕,南瓜,黄瓜,辣椒,靠着坎子就是豆角扁豆丝瓜。原本是没这么多种类的,都是听说谁家有种,提前好久去打了招呼让帮忙留种,再拿东西去换,时间长了,这地里面物产也就丰富起来。
陆东临背着背篓满头大汗的从自留地边上的小路上下来,刚刚到跟前就被陆东平给喊住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了?”
陆东临脚步子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一副我懒得搭理你的架势,背着背篓就要往回走。
他杵着锄把看着陆东临,面色不善:“陆东临我发现你最近一段时间皮松了,是不是需要我给你紧一下了?我问你话呢!”
从温婉怀孕开始,陆东临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陆东平知道他喜欢温婉,不想看温婉受罪,自己当哥哥的也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情跟他一般见识。温婉受他弟弟妹妹喜欢他也很开心,毕竟来了这里,举目无亲,越有人喜欢她才会过的越自在。
但是吧,他觉得这狗崽子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主,给他三分好脸他就能上天了,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了。
就比如说现在,搁前两年上学的时候,他只要脸一沉,吓的陆东临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但是现在,人家似乎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了,背着背篓看了他一眼直接走了。
陆明江“嘿”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这狗日的不得了,要上天了!”
陆东平举起锄头一锄头挖下去道:“上工了,长本事了,感觉自己能自力更生养活自己了,所以就牛起来了。”
陆明江道:“长本事了?长啥本事了?翅膀还没硬老子还没死呢!”
陆东平点头:“去吧,好好收拾,现在不收拾,再过两年我估计你也整不成了。”
陆明江把锄头往地上一丢,气冲冲的就回去了。
陆东平摇摇头继续挖地。
他爹他是最清楚不过了,年轻的时候脾气大,随着他们大了,越来越没脾气了,尤其是他有了工作之后,家里的日子好了一些,心更是宽的不行。以前是管不了他,现在是管不了陆东临。
陆东临背着背篓到家,靠墙往地上一坐。
张红英就问他:“这么大热的天,下工多久了,你咋这个时候才回来,你在山上跑什么名堂,这会儿长虫多蜂子也多,想倒霉了你。”
陆东临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道:“我又不怕那些玩意儿。”说着,爬起来,伸手开始把背篓里面的猪草往外面掏,掏了没两下就掏出东西来。
是用几张桐子叶窜起来的兜兜,里面装满了雪白的泡儿。
他拿着去灶房,找了个大海碗,倒出来竟然有一大碗。
他探头出去正准备喊张红英,陆明江就回来了,气呼呼的。
张红英问他:“都弄完了?”
“东平在弄,我回来有点事情。”说着就到了房檐下,喊了陆东临一声:“你给我过来!”
语气不太好,张红英打岔:“啥事情,才刚刚回来,饭都还没吃呢!”
“你别管!”
陆东临把碗放回灶台上出了门,也没到跟前去,就靠着墙站在那里:“啥事?”
“过来,我有话问你!”
“有话你就说呗,我耳朵又不聋。”他又不是傻子,明显的来者不善,他怎么可能凑上去找揍。
陆明江拧巴着眉毛沉着脸道:“陆东临你个狗日的你现在咋回事?能挣几个工分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得了是不是?还是你觉得老子现在脾气好了多久没收拾你了你就能上天了?”
张红英一头雾水,看着他们爷俩:“不是,好端端的这是干啥呀?你声音小着点,婉婉在屋里歇着呢,蛋蛋也才刚刚睡。”
陆明江气不顺,但是到底声音小了好多:“干啥?他现在是能上天了,没大没小的,以前挺听话的一个孩子,越大越不像话,回来东平喊了他一声,问他咋这个时候回来,腔都不开,眼睛都翻到头顶上去了。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还有没有个大小了?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他的是哪个?给他弄吃弄喝的又是哪个?简直就是个讨债鬼,一不留神就歪的不成样子了。弄半天,还养出个白眼狼来不成了。我也不是因为今天这一回我就借题发挥,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这个,张红英也不是没发现,这大半年,哥俩一直不怎么对付,以前陆东平一吭声,他跑的贼溜快,现在是肉刺一样,怎么拔都不行。
搁以前,陆东平早收拾他多少回了,现在么,有了媳妇,心思就放在了媳妇身上,根本不管他。
张红英看陆东临杵门口喊了他一声:“你过来,到这边来,跟我和你爹说说看你心里一天到晚的在想啥。”
陆东临肚子饿的有些不耐烦了:“没啥,有啥啊?就是饿了,饿的不想开口说话了,不说话也犯错?”
陆明江眼睛一瞪:“你少跟老子胡扯,老子眼又没瞎,看不出来,你跟你哥到底什么情况?我跟你讲,你今年也是十六的人了,搁以前,十六都是要说媳妇的人了,现在不兴那么早了,但是也没两年了。是大人了,该懂事知道好歹了,再找着挨揍就没意思了。你一天牛哄哄的,要是搁以前,不用我开腔,你哥早就收拾你了,知道他现在为什么没整你吗?因为你大了,再有两年一有媳妇,你是你的家他是他的家了,各过各的日子,以后各是一家人了,所以他觉得没必要再敲敲打打的管你,但是你自己得有个数吧?”
陆东临抿了抿嘴,半天才道:“我才十六,说啥媳妇呀!”
陆明海哼了一声:“那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现在我要说的不是你说不说媳妇的事情,而是叫你知道,什么都要有个差不多,太过了,别看你这两年个头窜的快,快有你哥高了,不是我看不起你,他要是收拾你,你还真没犟的。这么大的人了,再挨打可就不好看了。”
陆东临道:“我晓得了。”心里却不服气的哼哼,转身进了灶房去吃饭。
吃完饭他才问张红英:“娘,我在山上摘了好多泡儿,嫂子能不能吃?”
张红英看了看他晒的黑不溜秋的脸:“可别,瞎胡闹呢,你嫂子现在地都不能下,只能喝汤,还能吃泡儿?”
说到这个,陆东临心里就又不舒坦了:“生孩子这么恼火,为什么还要生?”
张红英抬眼看他:“你是个猪脑壳吧?这么大了咋还问这种问题。那要像你这样,因为疼就不生,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吧?还有没有我们这一家子,还有没有你?那我要是嫌疼我就生你哥一个,没你也没春娥,日子不知道多好过。”
她说的陆东临都懂,但是钻牛角尖里面去了,哪是那么容易出来的。
晚些两口子躺下来,陆明江就直叹气:“春娥是个争气的,以后能顺当的找份工作,再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我也就不用操心了。东平这,从小就能耐,我就没给他操过心,如今也是有媳妇孩子的人了,更没有什么要我担心的了。就陆东临这个小兔崽子,实在叫人劳神的很,小时候就是淘气机灵,怎么就越长越扯淡了呢?”
“我跟大哥,这一辈子两个人就没起什么龌龊,但是你看,跟二哥——东平和东临就哥俩,我是想让他们跟我们一样,兄弟都互帮互助和和气气的。我们俩,总是要早走的,陪不到他们一辈子。但是这狗日的,怎么越大就越不听话了呢?东平跟现在不一样了,以前没结婚,那跟他是兄弟,是一家人,现在结婚了,那肯定是自己媳妇孩子重要了,回头等他再一结婚,那真的就是两家人了。”
张红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他说的都在理,但是这个事情吧,想的再好它不跟着你想法来,愁也是没用的,张红英伸手拍拍他:“别想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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