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挺好吃。
里面的肉多,还放了香油。
秦川感慨,说我这个肚子就是穷命,吃不了好东西,永远只能吃家常菜。
寒风中,有一碗热乎乎的馄饨,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了。
就在秦川他们吃饭的时候,从胡同口来了一台车。
上面有两个特别牛逼的字,城管。
秦川想起来解放某地用城管的字样,忍不住笑了。
“程文,你说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啊,还是咋滴,
跟你说多少次了,这里不让摆地摊,”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一脚就把小车子给踹碎了。
上面的坛坛罐罐落在了地上,稀里哗啦的全都碎了。
秦川被一个馄饨噎住了,上不去下不来,眼珠子通红。
被张小鹿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后背上。
咽了下去。
程文。
秦川感觉自己好像是听错了。
面前这个人哪里有老师当年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头发花白,眼神空洞,目光呆滞,脸上带着讨好的样子。
即便是城管掀了他的摊子,也没有发火。
“我收拾,明天不出了。不出了。”程文笑嘻嘻的说。
“看不死的,下次在让我看见,还给你砸了。”城管气势汹汹的上了车。
秦川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却是被程文给抓住了。
“算了,你吃完了,就回去吧。”程文挥了挥手。弯下腰开始收拾东西。
脸上无悲无喜。
“老师,我是秦川啊,
你不认识我了。”秦川抓住了老头的手说。
程文笑了笑,直起腰,说你们两个一来我就认出来了,
挺好,过得不错,都开上车了,比老师强多了,有出息。
秦川的心里头不知道为啥,扎心。
“老师,你咋干起来了这个。”秦川问。
程文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多苦涩,几多无奈。
“年轻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很牛逼,
啥都行,
然后我就看不上我们校长蝇营狗苟,
看不上其他老师唯利是图,
看不上学生家长做舔狗,
于是我就辞职,
打算干一番事业。
结果被岁月给干了。
……
所以说,别学我,啥也不是。”秦川听见程文的话感觉好像有刀子往心口上捅。
草,想当年这家伙讲怒发冲冠凭栏处的时候是何等的洒脱。
讲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时候是何等的飘逸,
没想到,最后,谁都熬不过岁月,
谁特么的都拗不过生活,
有平台的书生是人才,市井书生是狗屎。
一个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的程文竟然是在大街上卖馄饨。
秦川不知道应该说啥。
“有没有好烟,来一只。”程文笑。
秦川的眼泪落下来了,把口袋里的黄鹤楼1916给了老师。
老师贪婪的抽着,仿佛这世界的苦难啥的都跟他没有关系。
“我弄了一个书院,您愿不愿意来。
好多孩子没钱上学,
你过来帮我也算是个积德行善的事,
一个月工资八千,加上奖金啥的一年十五万左右,
五险两金,干不。”秦川问。
“干啊,这么好的事不干,那不是傻子吗,”程文没有了当初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架势。
秦川点头,说那咱们收拾一下,出去吃点东西,顺便看看师娘。
我记得师娘总是给我带好吃的。
“呵呵,吃东西我去就好了,
然后我打包回去一些,
她起不来了,
瘫痪了。”程文苦笑。
生活,把一个人折磨的没有了精气神,没有了喜怒哀乐。
这狗操的人生,秦川恶狠狠的呸了一口。
把这一堆烂摊子收拾干净了,然后送到了垃圾站。
程文还有点依依不舍。
转过了一道街。
然后进了一个大杂院。
隔壁传来了嗯嗯啊啊的声音。
房子的隔音效果太不好。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以后,那个声音停了下来。
张小鹿的脸一下子红了,傻子都知道他们在做啥。
往里面走,不小心踢翻了一个喂狗的盆子。
被一个声音骂了两句不长眼睛。
最里面靠左边的一个房子,开了门,开了灯。
里面除了一张床以外,什么都没有,而且也就只能放下一张床。
床上坐着一个消瘦的女人,因为瘦,两个腮帮子都陷了进去。
然后颧骨显得特别高,和秦川记忆中的那个漂亮的一塌糊涂的师娘天壤之别。
“秦川,还认识不。”程文跟老婆说。
女人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说我想起来了,对,是秦川。
女人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他们说话的声音吵到了其他房间里的人。
“几点了,还特么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人推开窗户骂。
秦川回头,说你别他妈的逼逼,我这就走了。
“师傅,带着师娘先走吧,我给你们安排地方,”秦川说。
程文没客气,没矫情。
可是,还没等出了大杂院,房东就出来了。
包租婆是一个画着浓妆的娘们,阴阳怪气的说啥意思,连夜跑啊,你们跑了钱怎么办啊。
秦川说多少钱啊。
包租婆说房租加上水电费一共是八百三。
秦川拿出来九百,说不用找了。然后就带着程文他们走了。
秦川抱着师娘上车,师娘很轻,轻巧的如同一张纸。
在夜雨蒹葭要了房间,程文坐在沙发上脸上露出来笑容。
“秦川,我可是没本事赚钱还你人情。”程文实话实说。
秦川笑了笑,说不用。你有今天,是您和我之间的因果。
“师娘的伤是怎么弄得。”秦川皱眉。
程文叹了口气,又想起来好多年前的往事。
“她的腿是被一个杀猪的撞得,
然后这家伙挺横,背后有人,叫什么何三,是道上的,打打杀杀挺在行,
我这聊天改成打架实在是打不过人家。”程文苦笑。
秦川就是一皱眉,然后打电话给了黑狼。
“你给我差一点何三,还有一个杀猪卖肉的刘明。
让他们立刻到我这里来,一个小时以后不来,我就反悔了。”秦川放下了电话。
发现程文在看着他。
那样子好像是挺害怕。
秦川做了一个鬼脸鬼脸,然后准备给师娘看看病。
秦川看了以后说没啥大事,就是筋脉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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