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星辰璀璨,草木扶疏的庭院里,春风拂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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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扶着身旁中年男子的胳膊,在月色下,一步步缓缓挪动着脚步。
像是感觉到什么,他突然猛地回头,往身后看去,可是,身后空茫一片,只有月下的苍茫影子,哪有那对会令他心跳加速的清丽眼眸?
楚连城一对飞扬浓黑的剑眉顿时蹙紧。
“师弟,怎么了?”更耿青言见楚连城神情不对,也跟着往后面看,“看到什么了?”
“没。”嘶哑破碎的声音响起,楚连城颓然地摇了摇头,垂下的眼眸里,露出黯然,他要如何告诉耿青言,他方才竟然感觉到了绮罗正在注视着他?
耿青言也不再多问,转而笑道,“今天走的时间太长了,先回去吧!”
“嗯!”楚连城低低应了声,这一次他推开了耿青言的手,独自蹒跚地走了回去。
四个多月了,他离开已经四个多月了,难道阿萝,她还没有从他死亡的悲恸中恢复过来吗?
“叔叔,我扶你去药泉!”耿乐乐跑过来,要搀扶楚连城,却被楚连城推开。
“我,自己,走!”看着耿乐乐,楚连城脸上难得露出微笑,他每说一个字,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可是他依然坚持自己来。
“嗯!”耿乐乐咧开嘴笑了笑,又跑到耿青言面前,叽叽咕咕与他说了句什么。
“连城,我有点事,去去就来!”耿青言招呼一声,转身迅速朝前院奔去。
楚连城跟着看过去,当他看到一道鹅黄身影正朝这边张望,他立即蹙紧了剑眉,眼中露出极度的厌恶。
他所住的屋子后面,有一处天然药泉,这四个月以来,他每天都要在这里泡上两个时辰。
此时,楚连城脱了衣物,泡在温热的药泉里,让药性渗透进他身体里,耿乐乐趴在池边,一边嚼着果子,一边和他说话。
四个月来,楚连城几乎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那牵机剧毒虽不够分量,确实不会致命,可是他原本就受了重伤,肩头和腿上的箭伤又有毒,竟是与牵机剧毒融合,变成另一种毒素,发作时简直是痛不欲生,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把钢刀绞碎,又像是有烈火在焚烧他的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在宣示着痛苦。短短四个月,他仿佛生活在了炼狱里。
加上手筋脚筋被挑,他手脚都无法用力,嗓子也被剧毒侵蚀,无法发出声音,每日里他只能躺在床上,动也无法动一下,形同废人。
若不是心中还有着那样强烈的想要再次拥她在怀的渴盼,他怕不是早已死去。
“师叔,我看你现在身体好多了,你很快就能回西云去见公主了!”耿乐乐笑嘻嘻说道。
三个多月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楚连城得知耿青言是莫老怪的女婿,他便告诉耿青言他与莫老怪柳大娘的关系,他向来恩怨分明,虽然一切都是由耿眉儿造成,但耿青言和耿乐乐却是正直方正之人,所以,他对耿青言和耿乐乐也卸下了防备。
此时,楚连城闻言,眸光却是微微一怔,唇角随即露出一抹苦笑,回去见她吗?可是这样的他又要以什么样的颜面去见她?
其实四个月前,耿青言得知楚连城身份后,就曾去了西云大军驻扎的营地,想要见公主告知真相,但是他赶到那里的时候,却被告知公主已经被护送回了西云,他扑了一个空,便提出要见主帅,可是月之寒竟也不在,他又不能随便告诉一个士兵,说他们的右元帅还没死,那颗头颅是假的,是用幻术造出来的。如果他这么说,恐怕早就被当成疯子赶出去了。
如此阴差阳错之下,他只好又回来,将事情始末告诉楚连城,楚连城只是沉默。
因为愧疚,耿青言便愈发尽心为楚连城医治,并且他也安慰楚连城,他的手筋脚筋未断,如今也已接上,只要假以时日,必定会恢复到和从前一样灵活,很快他就可以回西云了。。
楚连城想回去,发疯一般想去见他的阿萝,他实在承受不了,他几乎每一夜都听到她在哭,她还怀着身孕啊,这样下去,她怎么能受得住?
那之后,楚连城便十分配合耿青言的医治,每当他毒发时,痛到浑身痉挛,他就想着他的阿萝,想她娇憨的笑颜,想她清灵美丽的眼睛,想她温柔抚过他脸的玉手,想她的甜美纯真,想她被他亲吻被他宠爱过后,那样令人血脉贲张的娇媚神情……
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了,他每天都要看着当初他出征土奴时,她给他的那幅绘有他们一家人的小像才能入眠。她和澈儿的发丝熨在他胸口,像是能代替他心脏的跃动。
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这一生的悲剧,亲爹恨他,亲娘被囚禁,他一直当作母亲敬重的那个女人却是这所有一切悲剧的幕后主使。
他原以为他终其一生都要生活在无边的黑暗里,像是地底下的可怜僵尸,见不得一点阳光,可是他又是何其幸运,能够遇到阿萝,得到她身心全部的爱,她给了他一个家,她伴他身边,不论艰难困苦,不离不弃,她为他生子,差一点失去了生命。
她是他生命里的阳光,是她驱散了他心上的黑暗,将他引入正途,他想,如果没有她,他恐怕还是那个见不得天日的暗夜杀手,为秦玲卖命,到如今,恐怕早已落得尸骨无存。
又是一年人间四月天,草长莺飞的季节,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正在沙漠里与土奴作战,可是如今,他却只能蹒跚而行,像是一个耄耋老者。
楚连城眸光忽地垂落,他望着药泉褐色的水面,虽不如明镜一般清澈,却也能大致看出他的脸,如今的他与从前大不一样,因为昼夜忍受痛苦,那一头墨发已然变成了银白色,原本完好的脸,现在右半边却覆满了青色的烙印,虽然那些烙印已经很淡了,可是和左边脸一比起来,仍然还是触目惊心。嗓子也坏了,手筋脚筋虽然都已接上,也在慢慢康复之中,可是却还是使不上力气,更不用说握剑了。
他连走路都需要人来搀扶,这样的他,还怎么回去见她?虽然他也知道,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的阿萝都不会嫌弃他,可是如今,他却已然过不去他自己内心的那道坎。
他无法忘记,当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如今模样时,他是怎样的惊恐万状,喉咙里像是被厚重的毛发堵住了,那一刹那,他根本就无法呼吸。
他的阿萝那么美丽,那么优秀,从前的他站在她身边,心中尚且会有一丝卑微,如今他人不人鬼不鬼,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和她并肩而立?
就算他不在乎,阿萝也不在乎,可是那些大臣们呢?他们会允许一个废人成为他们帝女的皇夫?恐怕到时候又会掀起一阵狂风大浪。他不想让阿萝为难,也舍不得看到她为了他和那些人争执。
所以,面对耿青言要他写信回去的提议,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就当他是死了吧,时间总会冲淡一切,阿萝的悲伤肯定也会慢慢淡去。他不想再牵绊她,她值得比他更好的男人去爱!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样痛?一想到她会对别的男人笑,他的心上就像是被冰冷的尖针刺入,痛彻心扉。
“师叔,我听爹说,西云公主就是鬼谷老人的徒弟,是不是真的?”耿乐乐吃完了果子,随手将果核扔到草丛里,在身上擦了擦手,小脸上绽放出光彩。
“嗯!”楚连城微微一笑,脸上的落寞随即淡去。
“那她是不是很厉害?”耿乐乐眼中冒出了星星,一脸崇拜。
“很,厉害!”楚连城说话很吃力,但只要一提到绮罗,他就会努力发声,眼神里也会露出温柔的神采。
“师叔,等你回去了,我也和你一起好不好,我要去拜公主为师!”耿乐乐眼睛都笑弯了,“我要做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就像鬼谷老人一样,悬壶济世!”
楚连城眸光黯了黯,回去?他还回得去吗?
两人正说着话,前屋忽然传来一阵吵闹,楚连城微微凝了眉心,耿乐乐却是头大道,“又是那个笨蛋,真是让人操心,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姐姐!”
他叹了口气,少年老成地朝楚连城摆了摆手,“师叔,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就来!”
然而还不待耿乐乐走出两步,就见一道鹅黄身影冲了过来,耿乐乐见楚连城眼神猛地变得凶狠,他脸色一白,立刻拦住耿眉儿,“姐姐,你要干什么?”
耿眉儿一把推开耿乐乐,怒道,“滚开!”
耿乐乐毕竟年纪小,力气比不过耿眉儿,被这么一推,他顿时往后摔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耿眉儿也不看他,直接跑到药泉边,居高临下看着楚连城,那漂亮的脸蛋上写满愤怒和委屈,“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我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她?!”
如果楚连城有武功,他肯定会一掌打死耿眉儿,都是这个愚蠢的女人,才会造成他和阿萝的分离,他恨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她竟然还有脸来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就凭她,还想和阿萝比?!
“滚!”可是楚连城嗓子坏了,他一生气,就无法说话,只能用那对满盈着怒火的蓝眸怒瞪着耿眉儿,眼中戾气迸出,“贱人!”
耿眉儿气得哭起来,“是我救你回来的!你就这么对我?”
楚连城怒极反笑,“你,救我?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耿眉儿从小被落雪谷主惯坏了,在落雪谷里,向来是谁都宠着她,依着她,只要是她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所以当初对楚连城一见倾心之后,她就一门心思要嫁他,不想被一口回绝,她便觉得脸面上过不去,同时心里又暗暗和绮罗较劲,像她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大小姐,总觉得谁都比不上她,所以越到后来,她的执念就越深,最终被秦玲利用,犯下这样的大错。
其实耿眉儿心里也是有些后悔的,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救了楚连城,足可以将功补过了,而且他变成了如今这模样,西云的公主肯定不会喜欢他了,那么他就是她的了。
“反正你现在已经这样了,你杀了我也没用!”这么想着,耿眉儿也就说了出来,她声音软了下来,带了一丝哀求,“你不是不想回去吗,那就待在这里好不好,她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不管你要什么,我都能为你做!”
“是吗?”楚连城眼睛里射出冰冷寒冽的杀气,他看着耿眉儿,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要,你,死!”
耿眉儿顿时倒竖了柳眉,指着楚连城喝道,“你,不识好歹!”
耿乐乐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他简直对这个比猪还蠢的姐姐无语了,“耿眉儿,你给我滚!”
“你这个小兔崽子!”耿眉儿愤怒,扬手要打耿乐乐,耿乐乐只是年纪小,但身手却敏捷,他一闪身,躲过去了,耿眉儿差一点摔了个狗啃泥。
恰好此时,耿青言追过来了,他抓住耿眉儿那只手,愤怒到无法克制,竟然差一点就捏断耿眉儿腕骨,“畜生,谁准你出来的?!”
从得知耿眉儿所作所为之后,耿青言就一直将耿眉儿关在房里,派人看守,哪也不准去,可是耿眉儿却不断打伤看守的弟子,总是跑到这里来撒野,实在令他忍无可忍。
“爹,你放开我!”耿眉儿叫疼,她爹关了她四个月了,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见到楚连城,她一定要将话问清楚。
耿青言下手愈发狠了,他转身对楚连城说,“师弟,这个孽畜我留在这,等你伤好后,交给你处置,任你打杀!我决不包庇!”
“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女儿!”耿眉儿顿时惊呆了,“我是你女儿啊!你竟然要杀我?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娘!”
“小敏如果知道你蠢成这样子还不思悔改,她也会后悔生下你!”耿青言却愤怒地不再与她多言,直接将她拖走。
“真想不到,这个笨女人真的是我姐姐?”耿乐乐皱着小眉头望着两人身影,突然忧心道,“师叔,你会不会真的杀了她?”
“你,觉得呢?”楚连城眯了冷凝的眼眸,嗓音里透着狠厉。
“我也不知道!”耿乐乐叹气道,“她做的事就是死一千次也不为过,但是她再蠢,毕竟还是我姐姐,唉……好难办啊……”
楚连城没有说话,他缓缓闭上双目,将自己全身都沉入了药泉中,四个月了,他体内的牵机剧毒也由一开始的每天发作,到现在三五天发作一次,且症状也比之前要轻的多,是不是再过一阵子,所有的毒素就会都被清除?
可是,就算毒素清除了又怎样?他的脸和头发,却再也恢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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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云皇宫。
绮罗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时,精神也好了许多,将近七个月的身孕,她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也有些不便,可是刚一清醒,她就异常迫切地命人去传了落雪谷主进宫。
她总觉得昨日落雪谷主对她说的话像是一场梦,很不真实,所以她要去再次确定。
落雪谷主很快进宫来,绮罗让他跟着去一个地方。
绮罗领着落雪谷主来到一处寂静的山洞旁,这里十分僻静,六月的天气已经是非常炎热了,可是越靠近山洞,众人就越感觉寒冷。
上官青取出斗篷为绮罗披上,她与若水两人小心扶着绮罗往里走,落雪谷主便跟在后面。
一行人刚进了洞口,绮罗就听身后传来“吭嗤吭嗤”的声音,她回眸去看,竟是看到一身雪白毛发的白狼吐着血红的舌头跑了进来,一看到她,就跑过来亲昵地蹭她舔她。
“小绿?”绮罗惊愕,小绿去年这时候就回了拉达草原,楚连城说它是发情了,回去交配了,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小姐,小绿也是早上刚回来,我正准备告诉你呢!”若水道。
绮罗眉心微微蹙了蹙,但随即又展开,既然来了,她便冲小绿招手,让它一起进去。
“公主,这是要去哪?”落雪谷主感觉身上一阵发冷,他抬头看了看四周,感觉这处山洞阴气很重。
绮罗没有说话,此时,她很紧张,握着若水的素手上,力气大的几乎要将若水的手骨捏碎。
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来看他。虽然如今知道他还活着,可是她还是会紧张,怕看到那具和他一模一样的尸体。
一行人最终停在了山洞深处的一个石床旁,绮罗看着石床上躺着的那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她脸色一白,额上顿时渗出了冷汗,身子还是禁不住狠狠颤抖起来,脚下也像是钉了钉子,怎么也挪不动分毫。
“公主,你在这坐一下!”上官青在石凳上铺上毯子,小心扶着绮罗坐下,她与若水也不敢去看那张熟悉的脸。
绮罗确实是站不住,她感觉浑身都抖得厉害,她扶着肚子缓缓坐了下去,但一对染了痛苦的明眸还是紧凝在石床上,虽然离得远,她看不清他的脸,她也不敢走近,但她脑中还是会立即闪现出当初乍然出现在她眼前的那颗恐怖的头颅。
落雪谷主也看了看石床上的尸体,他拧了眉心,看向绮罗,“公主是让老朽……”
绮罗垂了眼帘,她努力平静下来,“你说他还活着,那么你看看,这又是谁!”
落雪谷主不再多问,他点头,“好!”
然而,还不待他走上前去,小绿却已经冲了过去,只见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使劲地闻着那具尸身,一会又看看尸体的脸,拱了拱尸体的肩膀,似乎很是疑惑。绮罗突然想到,狗的鼻子异常灵敏,那么白狼王的鼻子岂不是比狗还要灵敏?看小绿这样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绮罗的心顿时提到了嗓眼。
那一刹那,只见小绿忽然龇牙咧嘴,它竟然一口叼住了那颗头颅,就往旁边扔去。
“啊!不要!”绮罗顿时惊叫一声,脸色煞白,素手揪紧了胸前的衣襟。虽然她非常希望那个不是他,可是,她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小绿破坏这具和他一模一样的尸体。
落雪谷主此时也闪身上前去,他接住了那头颅,拧着花白的长眉,细细看了尸体的脸,又翻看了眼睑,眼中神情立即转为严肃。
“怎样?”绮罗紧张地几乎不能呼吸。
落雪谷主眼神剧烈震动起来,他看着绮罗,突然猛地跪倒在地。
绮罗凝眉,不解问道,“你干什么?”
落雪谷主嗓音悲恸,半晌说道,“老朽有件事恳求公主答应!”
绮罗眸光闪了闪,沉声道,“你说!”
落雪谷主也不敢看绮罗脸色,只是垂着头,羞愧道,“如果他日公主抓到了眉儿,老朽恳请公主慈悲,能留她一具全尸!”
绮罗眉心一跳,眸光顿时沉郁下去,“你此话何意?”
“公主……请看!”落雪谷主老脸红透,他伸指,指尖上弹出一滴水珠,也没看清他怎么动作,那水珠就落在了石床上尸体的眉心。
绮罗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她瞪大了眼眸,死死盯着那张已经开始变化的脸,半晌,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是什么?”
落雪谷主嘴唇哆嗦了下,道,“是我落雪谷的幻术!”
此刻,那具尸体的样貌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像是陡然之间换了一张脸,只见原本的剑眉变为杂乱的粗眉,紧接着,高挺的鼻峰,蓝色的眼睛,薄削的唇,还有刚毅的脸型,都变了模样,到最后,尸体停止变化的时候,绮罗发现,这分明就是一个面貌普通的陌生人。
那一刻,绮罗感觉她的心乍然由高空落回了平地,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在心底里如同巨浪一般翻涌而过,令她兴奋地想要尖叫,她呼吸短而急促,双眸中陡然绽放出极致的华彩,她激动的心已然在胸腔内狂跳起来。
这不是他,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小姐!”
“公主!”若水和上官青亦是难掩兴奋,她们又怕绮罗太激动会动了胎气,忙出声道。出去着罗。
“小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绮罗虽然将一直以来高悬的心放了下来,可是她还是有着疑问,“既然不是他,为什么我能感觉到有他的气息?”
落雪谷主收回手,垂头惭愧道,“是眉儿用了落雪谷的幻术,她定是用了平虏王的血液,所以才会有平虏王的气息。”
绮罗倏地拧紧了黛眉,死死看着地上的那颗头颅,眼中华彩褪去,转而被冷厉和肃杀代替,沉默半晌,她忽然抬眸,看着落雪谷主,眼中寒芒闪耀,“又是她!”
落雪谷主已经愧疚地说不出话来了,“求公主恕罪,老朽也不敢为眉儿求情,只求公主能留她一具全尸!老朽感激不尽。公主若不解气,老朽亦是任凭公主发落,眉儿的性子是被我惯坏的,老朽也有责任!”
可是绮罗却不理他,她看着也已激动到不能自己的若水和上官青,缓缓起身,冷声道,“我们走!”
既然这个人不是他,那么她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稍后命人将这个人埋了!”
落雪谷主看着绮罗挺直如同修竹的背影,他的脸陡然像是苍老了十岁。
待到回到畅意宫,绮罗尚且无法从激动中平复,若水也是欣喜地直抹眼泪,“小姐,王爷没死,真是太好了!”
可是绮罗冷静下来之后,黛眉不由轻轻拢起,清眸里又含了忧愁,他既然没死,那么为何这么久了,他还不回来?!
难道,他真的是受了重伤?
绮罗突然想起那一晚她做的梦,在梦中,她看到有人在鞭打他,给他喂毒,还挑了他的手筋脚筋……
不!一想到这些可能都是真的,绮罗的心就猛地痛了起来,玉颜上的血色也是瞬间褪去。
可是,就算他受再重的伤,不还有她吗?还是,这其中有另外的隐情?
不过,只要他还活着,那么就有希望,绮罗眼中光芒随即又亮了起来,她沉声道,“若水,让顾冲来见我!”
顾冲自上一次重伤之后,就随大军回了西云,一直在养伤,绮罗找他,是因为她要动用楚连城手下所有的情报机构,去查他的下落,就算是掘地三尺,她也要找到他!
可是,他如今,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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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十天过去,自从知晓楚连城没死,绮罗的气色就一天天好了起来,她也会笑了,澈儿来看她,她也不会避而不见,反而会像从前一样,亲澈儿的小脸和眼睛,温柔地同澈儿说话,澈儿自然是受宠若惊,现在每天都黏在绮罗身边不走了。
楚连城还活着的消息,除了若水、上官青还有顾冲,绮罗并没有告诉别人,因为她明白,就算她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只会说她忆夫成狂。
月笑白和慕清如看到绮罗的转变,他们只以为绮罗是突然想通了,逝者已去,生者自然还是要活下去的,两人都为绮罗高兴,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往这畅意宫里送。
绮罗的肚子又大了些,已经快七个半月的身孕了,行动都开始不便,走不到一会,她就要歇下来喘气。小相思很好动,慕清如看了绮罗肚子上如擂鼓般鼓起的小拳头,她便认定这一胎还是男孩。但绮罗却觉得,相思一定是女孩,一个长得很像他的女孩。
时节已是七月,骄阳如火,天气炎热,绮罗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总是喘不过气来。
这一天,从早晨起,天气就阴沉了下去,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绮罗刚用罢午膳,就见月之寒与明子夜风尘仆仆走了进来。两人见绮罗面色红润,眼中不再像从前那般蕴满悲伤,不由都放下心来。
寒暄了几句,月之寒目光一凝,突然沉声说道,“阿萝,楚钦儒和秦玲已被押送回来,正被关押在天牢里,陛下要我交由你来处置,你想怎么做?”
绮罗眉心猛地蹙紧,方才还平和的眼眸里顿时迸出了极致的痛恨,她立即站起身,朝外面走去,“我去看看!”
月之寒迅速上前扶住绮罗,他看了看外面的雨丝,不确定地问道,“阿萝,要不要等等?”
绮罗却是一刻也等不及了,“不!现在就去!”她巴不得立刻将这两人千刀万剐。
明子夜此时说道,“阿萝,你有身孕,天牢里煞气重,恐怕会冲撞了你,不如你告诉我们怎么折磨那两人,我们去帮你做好不好?”
“不行!”绮罗坚定摇头,她眼中有一丝彻骨的寒冷,“我有话要当面和楚钦儒说!”
月之寒和明子夜对视一眼,只好道,“那好!外面凉,多穿一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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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绮罗第一次去天牢。
天牢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死亡的陈腐气息,夹杂着扑鼻的血腥味,绮罗刚进去,就忍不住蹙了眉心,胃里直泛酸水。
只是脚步一顿,绮罗便又继续往里走去,她裹紧了斗篷,遮住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狱卒毕恭毕敬在前引路,最终来到几处密闭的小石屋前。
“阿萝,你想先见谁?”月之寒低声问道。
“除了楚钦儒和秦玲,还有哪些人被关在这?”绮罗问道。
“有……”月之寒一一说道。
“林文舟?”绮罗黛眉一拢,沉思了半瞬,她抬眸,看着月之寒,轻声道,“之寒哥哥,这个林文舟是连城的朋友,他曾经也帮过我们,你去问清楚他,如果他愿意归降,就不要杀他!”
“好,我正有此意,陛下也说,林文舟此人颇有才干,确实是宰相之才!”月之寒微笑说道,“若他愿意归降,自是再好不过!”
“嗯,走吧!”绮罗眼神凝起,再看向那几座石屋牢房之时,面上神情倏地冷了下去,清冷的眼中,如覆霜雪,“楚钦儒被关在哪里?”
狱卒忙指着一间狱室,“回公主的话,在这间牢房!”
绮罗冷声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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