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没那么恐怖。我瞎说的，姐姐，你别担心啊，没事的，真的。每个女人都要生孩子的，如果有那么恐怖的话，那生育率会低到让人发指，可你看看，随着二胎放开，生育率在直线上升呢。”
“没事的，不必道歉，我能撑住。”林知暖说，“已经走到半山了，没有退下去的道理。至于生育率和二胎，我觉得，并不是因为生孩子不恐怖，而是因为太多人没遇到一个叫吴东的男人。”
医生护士们应该很熟悉吴东了，一听到林知暖这么说，她们一起起哄。
“孙医生好福气。”
“羡慕不来的。”
“吴先生除了性格像小孩儿以外，简直就是完美男人。”
“性格像小孩儿也很可爱啊。”
是啊，很可爱。
林知暖看着头上的无影灯，那里照出了手术状况。
她看到那些嘴上嬉笑怒骂的医生和护士手下一点都不含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条不紊的。
她看不见孩子，也看不清具体的东西，只看到一片血糊糊的东西。
那是她的肚子，现在被剖开了。
开膛剖腹，听起来好恐怖，可是，因为看不清，感觉不到疼痛，就没有什么威慑力了。
林知暖像个局外人一样，冷静地看着那一片血海。
手术只花了四十分钟就结束了，护士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
刚生的孩子都很丑，眼睛跟一条缝一样，头很大，身体很瘦。
这是，我的孩子？我生出来的？
林知暖看着这个跟小猴子一样皱巴巴的小东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刚刚Tanya在手术室说了那个小护士几句了，小护士也当场跟她道歉了，但是，当她躺上病床的时候，她知道，小护士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体质敏感，非常容易被麻醉住，而麻醉药的劲过去的也比一般人快。
刀口的疼痛向四肢百骸传去，林知暖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痛。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
吴东请的护工帮她掖被子，被子压到肩头的瞬间，她都觉得是有人在拿刀剜她。
“她好像很不舒服。”吴东对Tanya说。
“是的，有些人对疼痛比较敏感。暖暖姐是我见过的对疼痛最敏感的人了。暖暖姐，你的脸都白了，别固执了，咱们用镇痛泵好不好？”
“镇痛泵里不就是麻醉药吗？麻醉药对大脑的伤害非常大，我已经用过一针了，不想再用了。”林知暖说。
“我去，你以为你是关公啊，不打麻醉药就可以手术。”吴东烦躁地说。
“不是，我手术用了的。”
“别跟我杠，林知暖，用一点点麻醉药就可以让自己舒服一点，干嘛不用？你要那么清醒的大脑干什么啊？”
“麻醉药一开始的确会减轻痛苦，但对于伤口的愈合来说并没有利。”林知暖疼到身体都在颤抖，“所以，我不如坚持一下，熬过前两天，以后就好了。”
说到这个份上，吴东知道再劝也没用。
他的这个朋友，跟他一样的固执。
“好吧，好吧，忍一时的疼，既能促进伤口愈合，又保持了大脑的清醒，划算。”他说。
Tanya为了分散林知暖的注意力，将孩子抱到了她身边。
那皱巴巴的小猴子用他的两只小缝一样的眼睛看着她，晃动着瘦的跟树枝一样的胳膊，伸手过来抓林知暖。
“我的天，他认得他妈妈，他竟然认得。”吴东欢呼，“小东西，眼睛都睁不开，怎么就认出妈妈了？”
这是婴儿的本能，跟母体相连将近十个月，一朝分开，依靠着味道都能认出母亲的。
Tanya刚要从专业的角度这么解释，就见林知暖眼中含着泪，轻轻握住了那小毛头比鸡爪还小的小手。
她曾梦见过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妈妈！妈妈！”
树上的青梅掉落，变成一个肥嘟嘟，眼睛纯洁如黑宝石的小天使，挥动着两条小短腿，拼尽全力向她跑来。
是她梦中的孩子，来找她了。
林知暖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了。
对不起，不该嫌弃你。
哪有妈妈会嫌弃自己的孩子的呀？
林知暖忍着伤口的剧痛，抱住了那小小的人儿。
这个冰冷的家伙，终于有点人味儿了。
吴东跟Tanya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笑。
仿佛他们不是林知暖的朋友，而是她的长辈一样。
“太好了，母子平安。林女士辛苦了，宝宝辛苦了，我们孙医生也辛苦了。”吴东左手揽住Tanya，右手揽住林知暖母子，“我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好幸福啊。”
Tanya在他的怀里羞红了脸，她拿出手机，拍下了他们四个人相依的画面。
母子平安，真好！
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真的是让人开心不已的事。他代表着明天，代表着希望。
而他们所有人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在孩子没出生前，他们三个人就为名字操碎了心，上网查，翻康熙字典，翻《离骚》和《楚辞》，十八班武艺用尽。
最终，吴东取了个用输入法都打不出来的生僻名字。
Tanya取得名字颇有东南亚风格，乍一听还以为孩子是曼谷来的。
林知暖冥思苦想，取什么都觉得不满意，索性就把自己最单纯的愿望当成了孩子的名字。
她希望这个孩子永远沐浴在阳光下，开心快乐的成长，所以，就叫“林沐阳”。
至于小名，就叫阳阳好了。
吴东和Tanya都认为孩子妈妈取得名字很好，但吴东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取了一场名字，最后什么也没留下来，实在是没面子，于是死活要给孩子改小名。
“叫什么阳阳啊？太俗了，大街上喊一声“阳阳”，至少有十个人答应，男的也有，女的也有。”
“那你觉得叫什么好啊？”林知暖问。
“希望孩子沐浴在阳光下，不如希望孩子直接成为自己的太阳，谁都不依赖呢。照我看，小名就叫小太阳。”
“不行，太奇怪了。”林知暖和Tanya异口同声地说。
“这不是奇怪，是有创意。我不管，我就要叫小太阳。”吴东抱起孩子，“来，爸爸的小太阳，爸爸给你换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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