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坊,漼溰巷。
李萱儿抬头看了一眼李府的高墙,墙与门墙高低相错的阴影里,看不出有人,但她知道,杨怀信他们在那里。
李萱儿走过去,抬手叩了门。
李府门外空空如也,门里却站着四个护院,其中一个将门打开条缝向外看,是个漂亮小娘子,戒心减了几分:
“什么人?”
“奴家是开饼铺的,李四娘让奴家过来给大家送斫饼,今天是七夕,人人都要吃斫饼,才会有好运气。”
李萱儿说着,将手中提着的一个竹篮,朝门缝递过去,掀开上面盖着的白布,里面果真是一篮油炸得香喷喷的斫饼,饼皮上还撒着芝麻,闻着就很有食欲。
那几个守门的已经完全放松了,笑呵呵的打开门:李四娘刚刚出门去逛灯市,这就想到他们,还算是有良心。
哪知他这一开门接饼篮,李萱儿将篮子使劲往他怀里一送,自己跟着挤了进来。墙上跳下四个人来,一人一个,将护院打晕,杨怀信向李萱儿点点头,她拉好篮子上的布,躲到廊下的柱子边。
几个蒙面人跟在她后面进了李府,一下子散在阴影里不见了。
只一会功夫,杨怀信和萧寒换了护院的衣服,走到李萱儿身边,三人穿过外院,顺着光影交错的长廊,朝着内院走去。
李府很大,外院比较简单,从前是给驸马住的,内院的建筑比较多,假山池塘也都在内院。平时只有李四娘并几个侍女、嬷嬷住在这里,很多房屋都空着没住人。
这里虽然是马元贽的藏宝地,可他并不想表现得很特殊,护院也只有十来个。
马元贽曾偷偷来了李府三次,都是下半夜才过来。听监视的人说,他一来就是一宿不睡。那人是萧寒的小兄弟,本来想嘲笑一番,想起杨怀信也是宦官,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杨怀信哪会不明白他们的嘲弄?当初家里穷,将他卖到宫里做宦官,就再没动过娶妻的念头,兜里那点家产用不着找人继承,更犯不着,白白耽误人家良家女子。
他给萱儿指了指,有人把守书房的方向。两人在明,八人在暗,护着公主朝书房走去。
“什么人?”
“雷十一,是我。”萧寒有备而来。
雷十一听到叫自己名字,虽然没分辨出过来的是谁,但内心已经默认为自己人。只是,怎么还来了个婢女?
看她挎着个食篮,他又默认为给他们送吃食来的,脸上迅速升起个灿烂的笑容:
“哟,还劳小娘子亲自送过来,让兄弟们跑一趟不就行了......唉?你哪位,怎么看着眼生?”
雷十一是护院的头,别的都好,就是好两口酒。
今天李四娘送了他们几坛好酒,本来说好上岗的不喝休岗的喝,可他还是没忍住尝了两大口。
所以除了书房这里四人,门口四人,其余的护院,都在前院睡着了。
“眼生?好好看看就熟了!”杨怀信的拳头就已经过去了。其他的人也冲了上去,两下就都解决了。萧寒挠挠头,有些迷惑的说:
“奇了怪了,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平时他们戒备没这么松懈的,今天这也太容易了吧?”
“小心里面有埋伏。”杨怀信提醒他道:“走,进去再说。”
书房侧墙边露出一张脸,他回身对后面轻声道:
“郎君,前面有拨人进去了,看来也是打这些财宝主意的。”
“多少人?”
“有一个是女的,男的有十个。”
郑颢皱了皱眉:“管他什么人,迷倒再说!把我们要的拿走,剩下的,拿得走,是他们的运气。”
阿哲本是要出去吸引护院们注意的,他是李四娘带过来的仆人,跟雷十一他们已经很熟了,刚才雷老大那两大口酒,还是他灌下去的。
他曾在书院里见过公主一面,可刚才公主背对着他,门廊上的灯笼又不怎么亮。
阿哲、阿砚两人闪身出去,郑颢听到那边一声闷哼,知道是他们得手了,等了片刻,手一挥,后面的人跟着他一起往书房门口走去。
门口倒着两个人,阿砚两个已经冲到里面去了,崔瑾昀给他们准备了一种迷香,是从曼陀罗里提炼出来的,据他自己说,三息见效。
郑颢刚要从那两个门口放哨的人身边跨过去,突然看见一人身量矮小,有点像个未成年的孩子,他迟疑了一下,扯掉蒙在他脸上的布,不禁大吃一惊:
“杨复光?糟了!”
他快步走进去,书房外室很普通,书架上还放了不少书。内室隔着一个月亮门,里面是一张很大的坐床,靠墙也有一排书架。
现在这排书架被推开了,露出来一个地道。他们是服了解药的,郑颢冲了下去。
来到地下室,眼前的一切,连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都容易被忽略了。
红木箱子摆了半个房间,全都摞起两三层,最外面的箱子已经被他们打开了,金光闪闪的金锭,让这个简简单单的地下室,放出了不简单的光。
“郎君,您看,”阿砚高兴的说:“真是黄金!”
其他人掏出准备好的麻袋,迅速把金锭往麻袋里装。郑颢却朝着躺在地上的女子跑去,他半跪在地上,将她翻过身来,还真是公主。
“萱儿!”他不由自主的叫出来,李萱儿已经迷晕过去了,一点知觉也没有。
“阿砚,解药呢?”
阿砚已经发现不对,过来一看,那女的竟然是公主:“解、解药没带啊,又没想到,还要救人......”
普通迷药,泼水就能醒,崔公子的迷药,还要解药才行,要不然得等到五更天。
搞这么复杂!
郑颢抱起地上的李萱儿,看她软绵绵的歪在自己怀里,比醒着的时候,不知乖巧了多少倍,他又忍不住满心欢喜,转脸对阿砚说:
“快,回去找崔公子拿解药。其他人照原计划,把金锭都搬走。”
阿砚四下一看,接过装了半袋的麻袋,扛在肩上就跑:要回去,也不能空着手。
等解药拿来,他们的十几个人都已经回去了,郑颢抱着萱儿坐在一个木箱子上。
“郎君,解药......是现在喂?”阿砚有些疑惑,自家郎君从不碰女人,怎么今天抱着公主,还不撒手了?
“不,我们搬完再喂。他们应该是外面有接应,我们给他们做掩护。”郑颢看他盯着自己怀里的公主,欲盖弥彰的解释道:“呃......地上凉。”
“哦,是挺凉的。解药给您......我搬东西去。”
阿砚转过头,一脸不可名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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