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杵着拐杖的岣嵝的身影出现在办事窗口外面，林晚停下手上的工作，耐心地凑过头去问：“老人家能把你的资料都递给我看看吗？”
来办事的老人基本都不清楚需要哪些材料，所以基本都会把所有资料统统带来，与其让他们自己找那些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倒不如她自己找起来更快。
老人颤颤巍巍地从灰褐色的单肩布包里掏出一大叠纸质资料，小心翼翼地报了自己的名字，并且说明需要盖一个残联那边负责的章，但他不懂路，好不容易问了村委的人知道要来这边，他摸索了好久才过来的。
林晚看了眼手里的资料，大略了解到这是位孤寡老人，一条腿有腿疾，住在镇上小县城的边远村子里，来这里一趟不容易。他要盖章的这份材料不是她负责的范围，虽说负责的部门就在不远处的另外一栋建筑，但要走流程的话，可能得走几个不同的部门才能办完。
这老人家，走得过来吗？
林晚不能贸然离开自己的岗位，但耐心地在白纸上画了简易的路线图，并且把办事的流程认真地和老人用普通话和方言都各说了一次，这才指导他往另一个部门走去。
“真谢谢你了小姑娘，我大概是懂的。”老人家说的普通话夹杂着浓厚的当地方言，如果不是听得懂方言的人，还真未必能听得懂。
林晚温婉地朝他笑了笑，用方言回了句：“如果待会找不到路的可以再回来找我。”
老人又谢了她两次，这才步履蹒跚地往外头走去。
林晚望着老人的背影，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村委的干部就没人能陪着过来帮忙的吗？就由着这老弱病残的糊里糊涂地跑来跑去？”
旁边正在卖力地把资料输入电脑并核对的同事抬了抬眼镜，说了句：“将近年末，大家都忙，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总不能照顾到每一个人的。而且这种业务必要要本人过来亲自办的，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些林晚都知道，但当自己遇上的时候，难免有点不好接受。
那同事入行比林晚早，平时对她也算比较照顾，这会儿见她一脸沉思，知她又钻了牛角尖，用笔敲了敲桌子，提醒她：“那十二分文件今天你都要整理完的，晚点还要逐个核对信息，别发呆了，做好自己的工作，问心无愧就好。”
林晚回神，朝同事点了点头，谢过她后才努力平复了情绪，继续做自己刚才的工作。
问心无愧吗？
可她觉得自己明明可以做得更多的。
真的无愧吗？
她也说不清。
以前的大学舍友童星阑就曾经说过她有时候真的助人之心泛滥，不是说这是件坏事，但能肯定这会经常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她自问这几年已经改了很多，但性格使然，遇见需要帮助的人，她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予别人帮助。这大概也算是她当初加入这一行的初衷了吧。
半个小时后，那个老人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折返了，拿着刚才的资料和林晚给她画的地图，一脸不好意思，“姑娘仔，对不起，刚才走了一圈我就记不起你说的那些话了，问了几个人，也不太听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好又回来找你了。能麻烦你再给我说一次吗？”
林晚最终还是看不过去，嘱托刚才的同事一声，自动请缨带着老人去办业务了。
老人走得慢，林晚也不催，就这么陪着他边走边聊，搞清楚了他需要办的事情，她还帮忙捋了一些文件，顺便帮老人把能办的另外两项业务一起趁今天办了，省得他后面又来回跑两趟。
办完这些事已经耽误了林晚很多的时间，但毕竟是在为人民服务，也不是摸鱼，顶多牺牲她中午休息的时间来弥补刚才的离岗时间。
但因为她今天要整理的这些资料有时效性，下班前如果不能完成还会连累其他几位同事的资料录入，免不了被同事们诟病几句。
林晚赔着笑，一一给大家道歉了。但有几个同事不买她的帐，唠唠叨叨说了一堆，最后的中心意思无非是让她承担责任，包揽最后的录入工作不影响大家的正常下班时间。
林晚自知理亏，平静地同意了，这事才算了了。
“好累……”
林晚伸了个懒腰，看向办公室墙上的挂钟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科里的几个同事都准时下班了，她也在下班的时间简单吃了个泡面顶顶肚子，没休息多少就加班加点地搞资料了。
原本几个人半个小时能完成的内容堆到她一个人的头上，最后她尽了全力也做了两个小时。
等做完以后，她认真地点了保存，确认所有资料无误后才关上电脑，关了办公室的电和门，这才去停车场要开自己的小电驴回家。
白天才下过雨，晚上的风里都像藏着冰刀子似的，刮到人的皮肤上让人生疼。
林晚一个月前原本想买防风的手套挡被什么的，奈何转个头就忘记了，现在骑在小电驴上，除了脑袋有头盔护着，两手被风刮的又红又痛。
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总会扎堆而来。
开到半路时，小电驴突如其来爆胎了，似乎是扎到了路边的钉子，后车胎直接漏气了，所幸车子没有怎么打滑，她算是平安地停在了路边。
“呼……好人没有好报，老天爷这是要玩我。”林晚恶狠狠地瞪了眼黑漆漆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认命地把小电驴拉上了人行道沿路推着走。
她住的小区距离现在这里还剩两个路口，拐弯后沿着一条只能通行一辆车的小道走两百来米就到了。因为是旧区，房租不贵，住的人稍微杂一些。
好不容易走到小道上时，两旁都是高高的墙壁，除了几盏路灯以外，几乎没见什么光，唯一有喧嚣声的地儿在小道尽头的街市上。
林晚念念有词地推着小电驴尽量靠着墙走，以免后面的来车按响喇叭。
哪知才走到一半，有辆小轿车疾驰而过，轧过地上一个稍大的水坑，溅了她一身水。
“啊！！神经病的吗！每个人都要欺负我是吗！！”
林晚的负能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直接松了手，任由小电驴倒在路边，在空荡荡的旧街道里泄愤似的吼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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