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我猜对了是不是?”长华轻声道。
汤阿姆却更慌了,但她却强迫自己压下一切情绪,只露出慈爱的笑容,温声道:“公主莫瞎说,那永安……惯会胡言乱语,她原来便嫉恨女郎,常常造谣生事,如今自己快死了,更是口无遮拦,公主只当她胡吣!”
“阿姆?”长华恳求地看着汤阿姆,见汤阿姆还在笑,她便也笑道:“阿姆怕什么呢?怕我知道真相,承受不住?还是怕我对外张扬,闹得人尽皆知?亦或是,怕我怪罪母亲?”
汤阿姆愣住了。
公主她,不伤心?不难过?不羞愤?不意外?
“阿姆放心,我不会的。”长华苦笑一声,却十分坦然道:“身世,我降生到这个世间之时便已确定,我无从选择,所以也无甚要求。是什么身世与我而言,不过是个命定之数,既不会叫我心生侥幸,亦不会叫我颓丧懊恼。我之命运,天定其始,我定其终。起始如何,与我而言,无甚差别。我亦不会张扬,甚至怪罪与母亲。她既是我的母亲,便只是我的母亲,除此之外,她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汤阿姆:“……!”
“所以,阿姆可以告诉我了吗?”长华道。
汤阿姆很想点头,但她张口之际,忽想到女郎叫她发下的誓言,她叹了一口气,只得狠心摇头道:“公主,你……你真的误会了。”
长华定定地看着汤阿姆,却见汤阿姆目光躲闪,并不与她对视,她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汤阿姆不能说,她又何必为难?
但这件事,怕是绝非“误会”这么简单。
若她的生身之父另有其人,那此前的疑惑便都可以得到解释。
母亲为何立下遗嘱叫她在皇陵这么多年,舅父与外祖父为何不敢与自己亲近,还有,十五年了,皇帝为何才肯将她示与人前,最后也是最有力的证据,她至今未上玉牒。
而春狩之前皇帝对她的照顾,多半是因为她及笄了。
及笄之后便要结亲,所以皇帝才会想到她,这是皇帝在努力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想必,也是皇帝对母亲的承诺。
至于春狩之后,皇帝对她的封赏便多是她自己挣回来的了,当然,也有长辈看到后辈出息时的鼓励与支持之意。
很合理的逻辑。
所以,可能性很大。
而且,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长华总不能发自内心地亲近皇帝,她还当此前与皇帝不熟,感情基础太过薄弱,所以无法亲近起来,如今看来,感情基础不够深厚倒的确是一个原因,只不过,造成这个原因的却不全是因为时间与距离。
也许,还有血缘。
汤阿姆细细地看了长华一眼,叹气道:“公主莫多想了,陛下当初留你在皇陵,也是迫不得已,当年女郎故去,有些缘故,陛下怕伤及年幼的公主,才叫你远离建康,女郎当初也是这般想的。陛下与女郎惟愿公主能平安长大。而如今,陛下待公主也十分疼宠,公主怎还能有这种念头?”
长华点了点头,“确是不该。”
倘若皇帝并非她亲生父亲,那皇帝如今的所作所为,已足够得到她的感恩。
她幼时还曾怨过皇帝,如今看来,倒是她的不是。
若长华猜测属实,那皇帝不肯让她上玉牒,必是知晓这其中的问题,只不知,皇帝的知晓,母亲又知不知晓?
还有,外祖父与舅父他们,知不知晓皇帝知晓?
但不管怎样,皇帝便是知晓了,也没有因此治任何人的罪。
或许是他太过喜爱母亲,又或许是他甚为宽仁,也或许是他与母亲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管怎样,皇帝已经仁至义尽。
他甚至对自己没有丝毫成见,虽然曾经忽略了自己十五年,但皇帝若非自己生父,她这个“女儿”还能要求什么呢?
此后的她,唯有尽力报答。
既然汤阿姆讳莫如深,皇帝也无意提及,那便这样吧。
长华叹了一口气,却又不禁想到。
那个……尚毅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长华有些好奇,不禁在脑中搜索着关于这个陌生人名的消息。
却发现,除了偶尔听过几句,其他的她竟一概不知。
毕竟,她在皇陵之中待得太久,消息闭塞的厉害,不了解也很正常。
她只知道,尚毅卿曾是大祁皇朝最耀眼的将星,曾经万众瞩目,却在十五年前兵败降敌,如今世人提起,谁不唾弃?
既然如此,长华也就不多想了。
不值得。
汤阿姆见长华闭口不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意外和怀疑。
公主岂是这般轻易被说服之人?
可是,看公主的样子,分明又恢复了正常,好似真的相信了她的说法一般。
但她却下意识地觉得不正常。
汤阿姆好生纠结。
公主大了,心思越发深沉,若公主想,自己这个自小伴她长大之人也难以看透她的心思了。
只盼着,公主真的是相信了自己,或者真的对自己的身世不那么在乎……
在长华与汤阿姆各异的心思里,马车停在了一处整洁气派却又透着雅致绮丽的大门前。
这便是静园了。
皇帝赐予长华的公主府。
静园乃是前朝名家高成亲手设计并主持建造,后来随着王朝更迭几易其主,如今便到了长华的手中。
这自然是大大的荣宠。
长华看着掩映在高墙后的郁郁葱葱与飞檐翘角,不禁百感交集。
蹇三正带着人在大门处更换牌匾,一见长华的马车,便立时露出大大的笑脸,上前道:“公主回府了!”
他的声音里难掩兴奋,虽然腿伤尚未完全治愈,但这无损他精神奕奕下的健步如飞。
长华点了点头,却有些意兴阑珊。
“公主您看,这是将作监送来的新牌匾。”蹇三指着士卒正往上送的那“护国公主府”的牌匾道,十分的高兴。
新制的牌匾精致而华丽,四周镶以金玉,辉煌耀目,张扬至极,长华却不禁皱了皱眉,道:“这是谁送来的?”
一个小吏便凑上来道:“回公主,小人梁束,乃是沈文约沈大监麾下吏员,沈大监闻得公主府未有新牌匾,便叫数个匠人加急制出,这不,小人奉命送来了,公主请看,且还中用?”
长华不禁冷笑,中用不中用她不知道,但挂上了这块逾制的牌匾,明日便能有御史参她个狂妄自大不遵法度之罪,到时候,就算这牌匾只挂了一夜无人得见,那她也得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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